第1章 罚跪
- 主母逼嫁鳏夫,我却成了诰命夫人
- 林潇湘X
- 2593字
- 2025-04-27 21:00:40
庆历二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汴京城外城西侧的安业坊内,从四品朝奉大夫何明远的宅邸里。
十二岁的何晚棠跪在祠堂的青石板上,单薄的棉衣抵不住从门缝钻进来的寒风。
她纤细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紫,却仍倔强地挺直腰背,不肯在祖宗牌位前显出一丝软弱。
“四姑娘,主母说了,您今晚就在这儿好好反省。”赵嬷嬷将一盏油灯放在地上,昏黄的光照在何晚棠苍白的脸上。
“小小年纪就学会搬弄是非,真是随了你那医女出身的娘。”
油灯的光在赵嬷嬷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她嘴角那颗黑痣随着说话一颤一颤。
何晚棠低垂着头,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但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攥得生疼。
“嬷嬷教训的是。”她声音细如蚊蚋。
三个时辰前,她不过是路过三姐姐的芷兰院,看见主母赵氏的心腹周妈妈鬼鬼祟祟地将药渣倒进花丛。
那药渣颜色浅淡,分明是减了剂量。
她只是无意中对正在煎药的丫鬟说了一句“三姐姐的药似乎比前几日少了些”,转眼就被周妈妈揪着耳朵拖到了主母面前。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赵氏当时正倚在暖阁的熏笼旁,手里把玩着一串翡翠佛珠。
“你三姐姐的病是太医开的方子,你也敢置喙?莫不是你那下贱娘亲教的?”
佛珠碰撞的清脆声响中,何晚棠看见赵氏眼角细密的皱纹里藏着刀光。
她记得去年冬天,赵氏也是这样笑着,把伺候父亲多年的刘姨娘送进了水月庵“静养”,从此再没人见过那位会弹一手好琵琶的姨娘。
祠堂的木门被重重关上,震得供桌上的牌位都微微颤动。
何晚棠这才抬起头来,望着祖宗牌位上金漆写就的名字。
这些冰冷的木牌不会庇佑她这个庶女,就像父亲的目光从来不会在她身上停留。
“列祖列宗在上,”她轻声说,“晚棠今日若有一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
一阵穿堂风掠过,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她单薄的剪影。
何晚棠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半块硬饼子。这是她生母白姨娘偷偷塞给她的,饼子边缘还留着姨娘指甲掐出的月牙印。
白姨娘本是汴京城外白家药铺的医女,十五年前何明远染了时疫,高烧三日不退。
白姨娘带着祖传的紫雪丹上门救治,日夜照料,后来就被一顶小轿抬进了何府。
“咳咳——”寂静的祠堂里突然响起压抑的咳嗽声。何晚棠警觉地转头,看见供桌下的幔帐在微微晃动。
她屏住呼吸,慢慢挪过去,猛地掀开幔帐。
“景枫?”她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在这里?”
九岁的何景枫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蜷缩在供桌下,小脸上沾满灰尘。他是何晚棠同母的弟弟,何府排行第六的庶子。
“我、我躲开周妈妈的眼线溜进来的。”何景枫结结巴巴地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白姨娘让我送来的。她说、说四姐姐别怕,再过几日老爷就回府了。”
油纸包里是两个还温热的肉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何晚棠眼眶一热,在这个家里,只有生母和弟弟是真心待她的。
她接过包子,掰开一个塞进弟弟嘴里:“快吃,吃完赶紧回去。告诉姨娘我没事,让她别担心。”
何景枫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突然压低声音:“四姐姐,我今天偷听到主母和周嬷嬷说话。”
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轻声说道“她们说要把你许给城南李员外家做填房。”
“啪”的一声,何晚棠手中的包子掉在地上。
李员外已经五十多岁,前头死了两任妻子,据说都是被他酒后打死的。
去年上元节,她曾在街市上见过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当街鞭打小妾,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至今还在她噩梦里回响。
“别胡说。”何晚棠强作镇定,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爹爹不会同意的。”
“可是主母说......“何景枫眨着与姐姐如出一辙的杏眼,“说老爷最近要升太常寺卿,需要李员外家的银子打点。”
“还说、说反正庶女迟早要嫁人。”
何晚棠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想起上个月及笄的大姐姐何晚蓉,赵氏为她选了新科进士为婿,光是嫁妆就准备了整整十八抬。
而自己这个庶女,竟要被当作货物般卖给一个虐妻的禽兽。
“四姐姐,我不想你嫁过去挨打。”何景枫突然扑进她怀里,瘦小的身子颤抖着。
“我今天背完了《千字文》,先生夸我聪明。等我长大了考取功名,就能保护你和姨娘了。”
何晚棠紧紧搂住弟弟,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十二岁的她已经懂得,在这深宅大院里,庶女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做主。
白姨娘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却偷偷教她认药方、读医书,或许就是料到有这一天。
“景枫,你记住。”她擦干弟弟脸上的泪水,“从今往后,你在学堂要装作愚钝,但私下要把先生教的都学会。姨娘教你的医术也要偷偷练习。总有一天......”
她望向祠堂高处的气窗,那里透进一束惨白的月光,“我们会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送走弟弟后,何晚棠跪坐在祠堂中央,望着摇曳的烛火出神。
三天的罚跪让她的膝盖肿得老高,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中的恐惧更甚。她必须想办法自保,否则等待她的将是比李员外更可怕的命运。
突然,一阵窸窣声从祠堂后窗传来。何晚棠警觉地抬头,看见一根细竹竿从窗缝伸进来,竿头挑着个小布包。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取下布包,里面是一小瓶药膏和一张字条。
“活血化瘀,一日三次。”字迹娟秀,是白姨娘的笔迹。但下面还有一行陌生的字迹:“三姑娘药中有毒,勿声张。”
何晚棠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药瓶差点脱手。
她终于明白为何周妈妈要偷偷倒掉药渣——那不是减了剂量,而是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三姐姐缠绵病榻半月有余,太医换了三个方子都不见效,原来......
祠堂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何晚棠慌忙将字条塞进嘴里咽下。
门闩被拉开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刺耳,她迅速把药瓶藏进袖中,重新跪好。
“四姑娘倒是沉得住气。”周妈妈提着灯笼走进来,阴鸷的目光在祠堂里扫视,“老奴来取主母落在这的佛经。”
何晚棠低头不语,心跳如鼓。
周妈妈在供桌附近转了一圈,突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什么——是方才何景枫掉落的油纸屑!
“这是何物?”周妈妈眯起眼睛,“莫非有人私通祠堂?”
“是、是晚棠带来的饼子。”何晚棠急中生智,“主母罚我思过,并未禁食。”
周妈妈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四姑娘,老奴劝你安分些。主母已经和李家换了庚帖,等老爷回府过了明路,你就等着上花轿吧。”
她粗糙的手指在何晚棠脸上留下红痕。
“要怪就怪你生了这样一张好看的脸,生在何家也是个祸害。”
周妈妈离开后,何晚棠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里衣。
月光透过气窗照在祖宗牌位上,那些描金的名字冷冷地俯视着她。
她摸出袖中药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底滋生。
既然命运不公,她为何不能自己挣一条生路?
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子声,何晚棠擦干眼泪,就着月光将药膏涂在膝盖上。
白姨娘的药总是极好的,清凉感很快缓解了疼痛。
她望着窗外的残月,暗暗发誓:定要在父亲回府前找到三姐姐药中被下毒的证据,这或许是她唯一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