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夺命雨夜

雨夜如墨,张平的左手紧握着剑,却止不住地颤抖。鲜血顺着他的胳膊蜿蜒流下,最终滴落在冰冷的剑锋上。

他的右臂早已骨碎筋断,无力垂落。

对面,三十名黑袍杀手如鬼魅般站立,手中的刀刃在雨夜中泛着寒光,他们的双眼如同恶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张平心知今日难逃一死,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画面,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他明白,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即便化作鬼魂,也将永世不得安宁。

“我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张平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冷静,“我不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只求你们告诉我,是谁要杀我?”

杀手们沉默不语,仿佛在等待张平的血液流尽,等待他虚弱到无力反抗的那一刻。方才的偷袭中,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却不料被张平反杀了十数人。若非悬崖阻隔,张平早已脱身。

张平冷笑一声,继续道:“若你们让我死个明白,我便告诉你们,我藏在山中的金银。你们分了,这辈子便有了丢下刀剑、回家做买卖的本钱。”

这番话显然触动了杀手们的心弦。他们彼此交换眼神,片刻后,终于有人开口:“是你的表哥赵满。”

张平闻言,忽然释然一笑:“早知此贼心狠手辣,却未曾料到,他竟真要置我于死地……”

他后退几步,来到悬崖边缘,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他冷冷道:“想要我的财宝?它们就埋在赵满家的院子里,去找吧!”

话音未落,张平的身体向后一仰,坠入了万丈深渊。

杀手们顿时慌了神,惊呼道:“糟了!没切下他几根手指,我们怎么向赵大人交差?”

“无妨,拿他的剑交差也是一样。”

……

数年后,帝国边陲的一个无名小镇。

一声产妇的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个粗犷的男声,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隐约间,张平仿佛听见他在喊“穗儿”。

转眼间,十三年过去,当初的婴孩已长成一个瘦弱的少年。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比同龄人更加瘦小,眼中没有少年的天真,反而透着一丝深邃的忧愁。

张平重生了。

他出生在一个无名小村的农户家中。

他的母亲因难产去世,父亲苏大力从此一蹶不振,将他养到两三岁时,逐渐变得疯癫。

每日,苏大力赤身裸体地睡在猪圈里,醒来时又哭又笑,累了便继续睡,周而复始。

若不是街坊邻里的接济,父子二人恐怕早已饿死。

临近饭点,邻居郝大妈拎着一个盖着布的篮子,来到父子二人居住的窝棚前。她笑着对张平说:“苏穗,该吃饭了。”

郝大妈的笑容和蔼可亲,只是她的厨艺有限,只会做些稀薄的粥水。她从篮子里拿出两只碗,碗里的大米粥稀得几乎看不见几粒米。即便如此,张平——如今已是苏穗——依然心怀感激。

“谢谢郝大妈。”苏穗接过一碗粥,没有急着喝,而是端着碗走进了身后破败的稻草窝棚。

屋内满地稻草,恶臭扑鼻,蚊蝇四处飞舞。躺在猪圈里的不是肥猪,而是疯疯癫癫的父亲苏大力。

“爹爹,吃饭了。”苏穗端着粥碗,刚靠近,苏大力便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粗暴地抢过粥碗。他正要喝,却忽然犹豫地看了一眼骨瘦如柴的儿子。

那一瞬间,苏穗觉得父亲似乎恢复了一丝理智。然而下一秒,苏大力便将粥一饮而尽。喝完,他意犹未尽地舔着碗底,直到碗被舔得光滑发亮。最后,他将碗摔在地上,好在苏穗眼疾手快,接住了碗,才没有让郝大妈的碗白白损失。

忽然,苏大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孩子般仰天大哭,哭喊着:“穗儿!”

这并非在叫苏穗,而是在呼唤他那难产而死的妻子。而苏穗的名字,正是为了纪念母亲而取的。

张平起初难以接受这一切。他刚刚经历生死,好不容易逃脱命运,却又转世成这样一个贫苦的孩子。他怨天尤人,屡次想要逃走,去寻找赵满复仇,却因年幼体弱,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渐渐地,他将复仇的念头深埋心底,但从未放弃,只是等待长大成人的那一天。与其说他接受了现在的身份,不如说他不得不妥协。

张平就是苏穗,苏穗就是张平……他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

他端着空碗走出窝棚,郝大妈还在院外等候,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人。两人正在低声交谈。

“唉,苏大力这么疯疯癫癫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有手有脚却不能劳作,整日蹭吃蹭喝,我们又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早晚会被他们父子吃垮!”

“可是苏穗那么可怜,又不能不管,唉,我……”

“别说了,嘘!”

女人指了指端着碗走来的苏穗,郝大妈赶忙转移话题:“穗啊,你爸吃完了?”

“嗯,吃完了。”苏穗乖巧地点点头,仿佛刚才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

郝大妈接过空碗,又拿出一碗粥递给苏穗:“吃吧,孩子!”

苏穗接过粥碗,再也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点粥水根本填不饱肚子,可他却不能张口要第二碗。他舔了舔嘴角,装作满足的样子,将碗还给了郝大妈。

当天夜里,苏穗给父亲清理完猪圈,如常问道:“爹爹,要不要去你屋里的床上睡?”

苏大力慌忙摇头,吼叫道:“穗儿没回来,我绝对不要睡!我要等她!等她!”

苏穗默默退出窝棚,来到空荡荡的院子里。这里与他前世的家天差地别。前世,他是大家族的公子,一顿饭的钱足以让苏大力一家衣食无忧五六年。

他自嘲一笑:“若是那时我没有不学无术,那该多好……”

话音刚落,邻居家的狗突然狂吠起来。苏穗好奇地走到篱笆边,探出小脑袋向巷口望去。隐约间,他看见簇簇火光,随后是十几人的队伍。

领头的人他认得,正是本村的村长。

“这么晚了,他们要去哪儿?”苏穗心中疑惑。

人群渐渐靠近,最终在苏穗家门前停下。村长看着错愕的苏穗,沉声说道:

“孩子,我们决定送你爸爸去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