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暴民
- 大明:从罗马闪电般归来
- 叉鱼勾
- 2129字
- 2025-06-11 00:55:59
陈安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自己这番话,居然真的在这些原本效忠贵族、满身旧秩序烙印的老兵中,点燃了某种东西。
他们不是普通的兵。他们很多人,本身就是地方小贵族的旁支、管事,既拿刀,也收租。按理说,这些人最该忌惮他、抵触他,甚至暗地里希望他失败。
可此刻,他们却一个个跪下了。
陈安其实一直想收服他们,所以在农民们的镰刀下救下了他们,他需要他们的经验,需要他们的地形熟悉度,更需要他们这口本地话。
毕竟,这些字都不识的农民,根本听不懂那些来自比利牛斯山以北的语言。
可他没想到,这一步来得这么快,也这么重。
陈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却感到喉咙有些发紧。
紧随其后,一名年轻士兵站了起来,动作颤抖,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住心中的犹豫。
他单膝跪地,低声说道:“我——加布里埃尔·罗卡,也愿追随您。”
这句话不大,却像一颗小石子,丢进深水中。
紧接着,第三人、第四人……一个个跪下。
有人眼中还残留着犹疑,却也慢慢低下了头;有人咬紧牙关,仿佛这是种放弃自尊的屈服;还有人,红着眼眶,眼里藏着委屈、愤怒、和一种压抑多年终于有了出口的情绪。
陈安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击中一拳,那不是喜悦,也不是胜利的成就感,那是一种突然落在肩头、挥之不去的重量——沉甸甸的责任。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突然变得忠诚,他们只是太久没得选。
随后陈安从腰间抽出绣春刀,放到乔迪的肩上:“我称你为加泰罗尼亚的骑士,我希望你不是为了我而战,而是为了加泰罗尼亚的自由而战。”
“从现在起,你将担任我们的百夫长。”,然后陈安将刀收入鞘中。
乔迪站得笔直,脸上的激动难以完全掩饰。他用右拳敲击胸口,随后做出一个标准的军礼,没有说话,只有短促有力的一句:“遵命,阁下。”
陈安望着乔迪笔挺的身影,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振奋。他清楚,这支队伍还远远称不上“军队”。它是一个拼凑而成的怪胎——逃兵、农民、复仇者、赌徒、观望者,混杂得像一锅刚搅匀的野汤,火候不足、味道不稳。
可他必须把这锅东西熬成铁。他没有别的资本,也没有时间。
愤怒不能取代纪律,仇恨不能替代组织。
他若不能把这股人心拧成真正的军队,那他和所有失败的农民起义者也不会有什么两样。喊完口号,就被重新碾进泥土。
可就在他以为一切开始步入正轨的时候,第一批下山执行清剿任务、归来的“部队”,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火光、血腥,还有令人作呕的欢呼声,一起跟着他们回了城堡。
卜弥格找上他时,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眼中甚至有罕见的怒意和疲惫。
“他们把所有庄园主全家都杀了。”他低声说,声音仿佛从喉咙里磨出来的石头。
“全家——不仅是地主,不仅是拿起武器反抗的人,还有妇女,孩子。”,他停顿了一下,眼神空洞,“甚至……连三岁的女孩都没放过。”
陈安听到这里,心中仿佛被狠狠捶了一拳。
卜弥格接着道:“我和雅克,还有跟去的几个士兵都试图阻止——可他们根本不听。他们不是不理解我们的语言,他们就是不想听。他们的眼神就像疯了,我还以为那帮该死的鞑靼人打了过来。”
陈安听完,久久未语,阳光依旧照在山上,远处传来农民在清点战利品的嘈杂声,有人在笑,有人在高声呼喊“自由!”,可在他耳中,这一切仿佛都隔着一层雾。
他分不清,那些人是他鼓动起来的“起义军”,还是从潘多拉魔盒中蹿出来的复仇狂徒。
那一刻,他感受到一种陌生的失控感。
不是战场的,而是心灵的。
他想要的是秩序——不是原封不动地复刻现代军事纪律,把这些农民都变成圣骑士,但至少要建立起最起码的底线:不杀投降者,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不屠城。
可现在,那些被他鼓动站起来的人,把仇恨演变成了屠戮。
他能理解吗?能。
因为那不只是“旧仇”,而是血淋淋的新账——一个月前刚被地主强暴的女儿、昨天才目睹父亲被吊死的男孩,他们不是为了革命而杀人,是为了活下去才变成了野兽。
但他能接受吗?他看着山下那支“凯旋”的队伍,眼中浮现出一种沉沉的无奈。
这不是他想要的“胜利”,那是屠杀。
可他该怎么办?把每一个屠杀妇孺的人都拖出来斩了?那就是他目前赖以生存的队伍。
法不责众。这个念头像铁钉一样,死死钉在他的脑海中。
他握紧拳头。他想立军法,可谁来执行?谁来信服?谁能保证不会在他执行第一条法令时,这支野军就散了?
“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军人。”乔迪在一旁低声说道,似是看出他的犹豫。
“但如果我们永远都不教他们什么是军纪,他们就永远成不了军人。”陈安回答,声音低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一个选择的岔路口。
一边是继续容忍,任仇恨主导行动,成为另一个裹着“正义”旗号的屠夫首领。
另一边,是从今天开始,用规则来约束这支部队——哪怕刚开始执行的时候,会有人反弹,会有人不服,甚至可能因此走上一段更艰难的路。
加泰罗尼亚,又不是他的家,这些人,也不是他的族人。
他可以只做个掠夺者,只做个利用完即走的“救世者模板”——就像历史上无数暴君那样,把独立当工具,把“平民”当兵源,把战利品当动力。
但他忽然意识到,如果真这么干——不管他会不会失去这支队伍,他都会失去自己,失去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高道德劣势。
于是,陈安深吸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看向城下那片热闹的集市般的混乱——人们在清点财物,把玩着贵族们被砍下的脑袋,在笑,在喊“我们赢了”,仿佛正义战胜了邪恶。
“召集所有人。”他声音不大,却冷得像铁,“城堡前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