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溪渡口的雾气浓得化不开。
上官瑾蹲在芦苇丛中，凝望着停泊在渡口的那艘福船。船身漆黑，桅杆上挂着一盏幽绿的灯笼，灯光在雾中晕染开来，像一只窥视人间的鬼眼。船头插着的那面绣有破碎镜子图案的小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不对劲。”卫易压低声音，“这船吃水太深，装的绝不是普通货物。”
白芷从怀中取出那枚碧绿色药丸，指尖在之前被梅枝划破的伤口上一抹，将血珠滴在药丸上。血液接触药丸的瞬间，竟像被吸收般渗了进去，药丸随即化作一缕青烟，在空中扭曲成一副简易地图。
“桃溪村后山...”白芷凝视着烟雾，“有个山洞标记。”
铁手活动了一下金属右臂，发出轻微的机械声响：“分头行动。卫易和白大夫去山洞，我和秒伤公子探船。”
“不行！”上官瑾突然抓住铁手的右腕，“你手臂上的镜纹...在发光。”
确实，铁手金属臂关节处那些细密的镜面纹路，此刻正泛着微弱的蓝光，如同呼吸般明灭。
铁手脸色一沉：“比预想的快。”他猛地撕开右臂衣袖，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那些镜纹已从金属部分蔓延至上臂血肉，像蛛网般覆盖了半边身体。
“三年前追捕柳沧海时，被拟天幻世所伤。”铁手声音沙哑，“六扇门用西域寒铁为我铸臂，却不知镜天阁早将禁制植入其中。”
上官瑾的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红色警告：
【检测到高浓度能量污染！来源：镜天阁禁制。危险等级：致命！】
“能压制吗？”上官瑾急问。
白芷已经取出银针：“暂时封住经脉可以延缓蔓延，但需尽快找到解除之法。”她手法娴熟地将七根银针刺入铁手右肩穴位，镜纹的光芒果然暗淡下来。
“一个时辰。”白芷收起针包，“银针只能维持这么久。”
铁手点头：“足够了。”
四人分作两组。上官瑾和铁手借着雾气掩护，悄然接近福船。船身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发出吱呀声响，像垂死者的呻吟。
铁手用金属手指扣住船帮，无声地翻了上去。上官瑾紧随其后，刚踏上甲板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像是陈年檀香混合着某种草药的气息。
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大木箱随意堆放着。铁手撬开其中一个，里面整齐码放着数十面铜镜，每面镜子都用黄符封住镜面，符纸上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文。
“往生符...”铁手声音凝重，“用来禁锢魂魄的。”
上官瑾小心揭开一面铜镜上的符纸，镜中立刻浮现一张少女的脸——正是他们在秋岚画院救出的少女之一！少女的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泪水不断从眼中涌出。
“镜天阁要的不是人命，是魂魄...”
这句话突然在上官瑾脑海中炸开。他浑身一颤，眼前闪过记忆碎片——
暴雨夜，秒伤府火光冲天。一个满身是血的老仆将一枚铁环塞给年幼的自己：“图图，此物原名凝渊，专克镜天阁的拟天幻世...他们要的不是人命，是魂魄啊！”老仆突然被一道镜光穿透胸口，而年幼的自己被推入枯井...
“秒伤公子！”铁手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脸色很差。”
上官瑾摇头，发现手中的铜镜已布满裂痕，镜中少女的影像消失了。更诡异的是，凝渊震此刻微微发热，内侧的秒伤字泛着淡淡血光。
“船舱。”铁手指向甲板下方的入口，“主货舱在那里。”
两人小心摸下楼梯。舱内的景象让上官瑾胃部一阵抽搐——数百面铜镜整齐悬挂，像无数只眼睛注视着闯入者。每面镜子都用铁链锁住，镜面映出的全是不同少女痛苦的面容。
“九十九面...”铁手数了数，“正好对应白蔹笔记中提到的数量。”
上官瑾靠近一面铜镜，镜中少女突然尖叫起来，声音直接刺入脑海：“救救我！他们在抽我的魂！永夜星都......”声音戛然而止，镜面恢复平静。
“她们还活着，”上官瑾声音发颤，“魂魄被囚禁在镜中。”
铁手检查着铜镜排列的方式：“这是某种阵法。镜天阁要用这些魂魄作为'奈河蛊毒'的药引。”
正说着，铁手的金属右臂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些镜纹爆发出刺目蓝光，迅速向心脏位置蔓延。铁手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金属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竟浮现出一张人脸——正是柳沧海！
“铁游夏...”金属臂发出柳沧海的声音，“三年了，你终于回到我掌控之下...”
上官瑾不假思索，凝渊震脱手飞出，重重击在铁手金属臂的肘关节处。‘铛’的一声巨响，金属臂应声脱落，柳沧海的影像也随之消失。
铁手大汗淋漓，脸色惨白：“多谢...他一直在通过禁制监视我们...”
上官瑾捡起凝渊震，发现环身上的“秒伤”字更加鲜红，仿佛要滴出血来。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提示：
【记忆同步率：98%】
【警告：能量污染临近阈值】
【临时技能解锁：王权剑意】
“有人来了！”铁手突然压低声音。
上官瑾迅速藏到货堆后。舱门被推开，两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新的铜镜。
“快点，子时前必须凑齐九十九个。”一个黑衣人抱怨道，“少阁主催得紧。”
“急什么，不是还差最后三个吗？”另一人笑道，“白蔹那丫头说了，她姐姐的血最合适做最后药引...”
上官瑾握紧凝渊震，眼中燃起怒火。正要冲出，却被铁手按住肩膀。铁手摇摇头，指了指头顶——那里有个通风口。
两人等黑衣人离开后，迅速从通风口爬出。夜色已深，月亮被乌云遮蔽，只有渡口那盏幽绿的灯笼依然亮着。
“必须警告卫易他们。”铁手咬牙道，“柳沧海知道我来了，计划有变。”
两人刚跳下船，远处桃溪村后山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冲天的火光。
“卫易！”上官瑾拔腿就跑，铁手紧随其后。
山路崎岖，林木茂密。上官瑾的系统地图上，代表卫易和白芷的光点不断闪烁，状态显示【战斗中】。转过一个山坳，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山洞入口。
洞内传来打斗声。上官瑾和铁手冲进去，只见卫易护着白芷，正与五名黑衣人周旋。地上已经倒了三个黑衣人，但卫易也挂了彩，左臂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铁手大人！”卫易见到他们，精神一振，“洞内有发现！”
上官瑾出手，一招凌冽的拳风逼退两名黑衣人。铁手虽然失去右臂，但左手的暗器功夫依旧犀利，三枚铁蒺藜精准命中敌人咽喉。
白芷趁机洒出一把药粉，剩余的黑衣人顿时捂着眼睛惨叫起来。
“里面...”白芷指向洞穴深处，“小蔹的实验室。”
众人深入洞穴，眼前出现一个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是一张石桌，上面堆满了手稿和药材。墙壁上钉着数十张人体经络图，每张图上都标注着不同颜色的记号。
白芷快步走到石桌前，翻看那些手稿：“是小蔹的笔迹...她在研究解药！”
上官瑾凑近看，手稿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药材配比，最上方写着“奈河反制剂”几个大字。旁边一幅简笔画引起了上官瑾的注意——画中是一面巨大的铜镜，镜框上缠绕着锁链，镜面被一柄剑刺穿。
“柳沧海的拟天幻世...”铁手沉声道，“白蔹想摧毁它。”
卫易从石桌下拖出一个小铁箱：“看这个！”
箱中是一本笔记和几个小瓷瓶。笔记详细记载了“奈河蛊毒”的炼制方法——需要九十九名纯阴命格少女的魂魄作为基础药引，而最终激活蛊毒，则需要药王谷传人的心头血。
“所以他们要抓白大夫...”卫易脸色难看，“姐妹俩都可以。”
白芷拿起一个小瓷瓶，打开闻了闻：“这是小蔹的血...她用自己的血做实验，找到了暂时抵抗奈河的方法。”她突然抬头，“轮回！轮回之殿！小蔹在笔记中提到，下次月圆时，镜天阁将在轮回之殿举行摄魂大典！”
上官瑾看向洞外，乌云散开，一弯残月高悬天际。
“还有3天。”铁手声音沉重。
突然，整个山洞震动起来，碎石从洞顶簌簌落下。
“机关被触发了！”卫易大喊，“快出去！”
众人冲向洞口，却见一块巨石正缓缓落下。铁手一个箭步上前，金属左臂青筋暴起，竟生生托住下坠的巨石：“走！”
上官瑾拉着白芷弯腰冲出，卫易紧随其后。就在铁手也要脱身的刹那，三道黑影从岩壁缝隙中窜出——正是南问雪与两名镜天阁杀手！
“留下吧，铁捕头。”南问雪玉笛轻挥，三道音波如实质般击中铁手膝盖。铁手闷哼一声，巨石轰然落下，将他封在洞内。
“铁手大人！”卫易拔刀就要劈砍巨石。
“没用的，”白芷按住他手腕，“这是断龙石，寻常刀剑...”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打断了她的话。巨石表面突然浮现蛛网般的裂痕，接着被一股巨力从内部轰碎！铁手踏着烟尘走出，金属右臂完全被镜纹覆盖，眼中泛着诡异的蓝光。
“铁手大人？”卫易迟疑地后退半步。
铁手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扑向南问雪！金属臂与玉笛相撞，火花四溅。南问雪显然没料到这一出，仓皇后退：“你...你不是被...”
“六扇门的锁心诀。”铁手声音沙哑，眼中蓝光时强时弱，“柳沧海的控制...被我暂时压制...”他转头怒吼，“快走！我撑不了多久！”
上官瑾刚要上前相助，系统突然弹出红色警告：
【检测到大规模能量集结！】
【摄魂大典倒计时：72:00:00】
【建议立即撤离！】
南问雪冷笑一声，玉笛划出刺耳音波。两侧山崖上突然跃下十余个黑影杀手，每个人手中都持着那种囚魂铜镜。
“现在想走？晚了！”南问雪笛声骤急，杀手们手中的铜镜同时亮起，交织成一张光网笼罩下来。
“低头！”白芷突然洒出一把金粉。粉末接触光网的瞬间，竟腐蚀出一个人形缺口。卫易抓住机会，朴刀如龙，硬生生劈开一条路。
上官瑾凝渊环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血色轨迹。“飞花逐月”的三道弧光精准击中三名杀手，铜镜应声而碎，被困的少女魂魄化作青烟消散。
“走！”铁手金属臂突然暴涨数尺，一拳轰在地面。冲击波震得南问雪站立不稳，杀手们的包围圈出现短暂混乱。
四人趁机冲下山道。身后传来南问雪气急败坏的笛声，但诡异的是，杀手们并未追来。
“他们在准备大典...”铁手喘息着，右臂镜纹已蔓延至脖颈，“三日后月圆...轮回之殿...”
白芷突然指向渡口：“船！”
那艘福船正在缓缓驶离，船上的绿灯笼变成了血红色。更可怕的是，月光下可以清楚看到船身周围盘旋着数十道模糊人影——是被抽取的魂魄！
上官瑾的凝渊环突然剧烈震动，系统界面弹出猩红提示：
【终极任务激活：阻止摄魂大典】
【剩余时间：71:59:59】
【记忆同步率：99%...警告！临界值！】
一股陌生的记忆洪流冲击着上官瑾的意识。恍惚间，他看到自己站在一座青铜大殿中，手中凝渊震正抵在一面巨大的镜面上...
“秒伤公子！”白芷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她递来一张从洞中带出的绢布，上面是潦草的地图：“小蔹标记的永夜殿位置——就在皇城地底！”
铁手突然单膝跪地，金属臂发出不祥的嗡鸣：“柳沧海...在召唤禁制...“他猛地抬头，眼中蓝光大盛，“三日...我们只有三日准备...”
远处山巅，南问雪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她玉笛一指，声音穿透夜空：
“秒伤图，少阁主让我转告你，想要救想救白蔹，还请明日卯时去城外的畅音阁，如果晚了那那可就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