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有停，夜深了些，但「森之屋」的灯光仍亮着，像是一盏不眠的心灯。
林熙推开门，门上那串风铃清脆响起，带来一阵温热的咖啡香与木头的味道。店里安静，没有其他客人。桌椅摆得整整齐齐，暖黄色的光从吊灯洒下来，将木地板照得柔和干净。
林奈站在柜台后，手里握着那只还没擦完的玻璃杯。她看着林熙走进来，目光里没有责怪，只有心疼。
“淋湿了吧，”她轻声说，“我给你煮点热牛奶。”
林熙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走到靠窗的一张桌前坐下，把湿漉漉的帽衫扯下来，头发被雨打湿了，贴在额头。他看着窗外的雨，一时间有些出神。
林奈端来热牛奶，放在他面前。
“尝尝这个，是我最近新调的，放了点桂花糖浆。”
林熙捧起杯子，小口抿了一下，温暖从舌尖滑到心里。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林奈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打量他：“你最近，是不是……出事了？”
林熙没直接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林奈没问细节，只说：“你进门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以前不爱来找我，今天这么晚还淋着雨来，说明你心里很乱。”
林熙低下头，声音有些哑：“我……打人了。”
林奈一怔：“谁？”
“……丛川。”
林奈的神情变了变，她不是临江市一中学生，但这个名字她也听说过。她没急着发问，等林熙自己继续。
“我……没忍住，就打了他一拳。”
说这句话时，林熙的眼神复杂。他好像还没从那一拳的后果里抽身而出。
“后来呢？”
“后来就被处分了。但奇怪的是，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他抬起头，声音变得更低了些：“有个学姐叫路燕，她告诉我——丛川背后的人，不想让我待在这个学校。”
林奈皱了皱眉，没说话。
林熙把这些天的事简略讲了讲：从打人、处分、到路燕的劝说，还有江黛云那句“听说你最近挺风光的”。
他讲得很平静，但林奈知道，他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她等他讲完，轻轻叹了口气。
“你啊……”她望着林熙的眼睛，“终于开始认识这个世界了。”
林熙怔住。
林奈抿了一口咖啡，接着说：“这个世界有光，也有灰。你以前只看得见考试、成绩、排名，现在你看到人了。看到权力，也看到脆弱。”
她顿了顿，看着他：“可你要记住，不管你看到什么，你都得先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不偏不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去做。”
林熙没有说话。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图书馆那一幕，江黛云低头写字，他的拳头握在桌下发烫——那种冲动，如今仍在血液里翻涌。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他低声问。
林奈摇头：“冲动不冲动，得看你以后怎么做。”
她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像小时候一样温柔：
“弟弟，如果你打这拳只是为了保护别人，不是为了出风头、也不是为了泄愤，那姐姐觉得你没错。”
“可你要知道，保护别人……也要变得更强才行。只有强大，才不会轻易被拉下水。”
林熙看着面前的杯子，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我……这几天有点乱。很多人说我很勇敢，有些人说我蠢得要命。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什么。”
“你是林熙。”林奈平静地说。
“你是我弟弟，是一个还在找方向的高中生，不需要急着给自己贴标签。你犯错可以，你难过可以，你害怕也可以。可你不能忘了，你是一个在慢慢长大的人。”
林熙终于抬头，眼里泛起点微光。
窗外的雨变小了些，风吹动风铃，清脆入耳。
林奈起身去柜台，又倒了杯热茶回来。
她轻声说：“你今天来找我，我很高兴。你知道我以前总担心，你会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不说一句。现在你愿意开口了，我就放心多了。”
林熙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你也是……一不留神就变成大人了。”
林奈轻笑：“你也是，一不留神，就变成了能一个人淋雨、思考、闯祸、承认错误的高中生了。”
屋内静了一瞬，只有雨滴与杯碟轻碰的声音。
林熙靠在椅背上，目光看向窗外夜色。他知道自己还不够强大，还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就在这家灯火温暖的咖啡馆里，他突然下了一个决心：
他不会后退。
不会后悔那一拳，不会忽视黛云的目光，不会逃避这场早该面对的风暴。
他要变得更清醒，也更坚定。
窗外，夜雨将歇。屋内，灯光如旧。
而林熙的世界，正悄悄生出一道崭新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