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缓缓西沉,天际泛起的最后一抹红光也如潮水般渐渐散去,夜幕如同一幅巨大的黑色帷幕,悄然地笼罩了大地。
三月末,在大夏朝京都的郊外田庄上,一片静谧。
一个身着厚重浅红色碎花袄子的仆妇,正步履蹒跚地走在一条狭窄而泥泞的小路上。由于道路过于狭窄,马车无法驶入,再加上前两天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坑,使得原本就难走的路变得更加崎岖不平。
仆妇右手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微弱的烛光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勉强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她的脚步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要仔细观察地上的水坑,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踩进去。
然而,尽管她如此小心,还是有几次险些滑倒,这让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满脸都是对这糟糕路况的不满。
“真是倒霉透了!”仆妇心中暗骂,“要不是夫人非要我去接那个人,谁会愿意在这种鬼天气里出来啊!”她一边抱怨着,一边继续艰难地前行。
大约走了五分钟左右,仆妇终于来到了一幢破旧的老宅前。
这幢老宅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墙壁斑驳,屋顶的瓦片也有不少已经破碎,透露出一种荒凉的气息。
仆妇站在门口,粗胖的左手抬起,用力地敲响了那扇已经有些腐朽的厚重木门。
“咚咚……”这声音如同战鼓一般,震耳欲聋,仿佛要将那扇黑褐色的木门硬生生地敲开。
仆妇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她手中的拳头如同雨点般重重地落在门上,每一下都带着些许怒气。
“咚咚咚……”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终于,门内传来了另一个仆妇的声音,那声音尖锐而又不耐烦:“要死了,敲什么敲!”
一个身材壮硕的仆妇急匆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脚步有些慌乱,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吓的,就在她踏出门口的一刹那,脚下的地砖突然翘起,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拉开。
林嬷嬷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齐嬷嬷。她的脸色瞬间由怒转喜,脸上的怒色像是被一阵风吹走了似的,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谄媚的笑容。
“呦,齐嬷嬷,您怎么来了?”林嬷嬷满脸堆笑地说道,声音中透着一丝讨好。
齐嬷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低声说道:“林嬷嬷,我来接大小姐。”
听到“大小姐”三个字,林嬷嬷的眼睛一亮,她连忙凑近齐嬷嬷的耳边,神秘兮兮地问道:“老太太——她是不是不大好了?”
齐嬷嬷脸色一沉,有些恼怒地说道:“混说!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林嬷嬷被齐嬷嬷的呵斥吓了一跳,她赶紧捂住嘴巴,连连点头道:“瞧我这张嘴,真是该打!我晓得了,我这就去叫大小姐出来,跟您去。”
林嬷嬷动作迅速地转过身,像一阵风一样“嗖”地钻进了屋子里。而齐嬷嬷则有些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屋里张望了一下。
这是一个一进的院子,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刚刚林嬷嬷出来的那间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
其他房间都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让人感觉有些阴森恐怖。
齐嬷嬷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涌起一丝寒意。
林嬷嬷对这黑暗环境了如指掌,快速而准确地找到了右侧的一处厢房。她走到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大声说道:“大小姐,侯府来人接你了,你快点收拾一下,人等着呢。”
屋里没有传来回应,也没有亮起灯,只有一阵咣当的声音,仿佛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林嬷嬷靠近门,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屋里还是没有其他声音,林嬷嬷忍不住又提高了嗓门,喊道:“大小姐,你快点啊!”
就在林嬷嬷还要扯开嗓子继续叫嚷的时候,门突然“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走吧。”女子的声音清冷而干脆,不带丝毫感情。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齐嬷嬷还在打量着屋内,忽然,无声无息的面前出现个人影,她吓的抖了一下身子,差点将手里的灯笼掉落,她左手拍着胸脯,右手将那盏灯举高,照着眼前女子的脸。
看清来人后,她更是吓的退后了两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句,“大小姐!”
这时,林嬷嬷也随后出来了,齐嬷嬷赶紧移步到林嬷嬷身旁,压低声音问道:“她……她真的是大小姐?”
“不就是她嘛。”林嬷嬷轻哼了一声,语气冷漠地回了一句。
站在眼前的女子,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她原本清丽绝美的面庞此刻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冬日的初雪,瘦骨嶙峋,那原本苗条的身形此刻也显得异常单薄,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将她吹倒在地。
女子身上穿着的是一袭粗布麻衣,朴素得近乎寒酸,与她那曾经高贵的身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头发只是简单地挽成一束,用一根最普通不过的鱼形木簪固定着,没有任何的其他发饰。
她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塑。
齐嬷嬷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禁咽了口唾沫,心中暗自嘀咕:仅仅两年时间,大小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两年前,她见到的还是一个笑容明媚、充满活力的少女,可如今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没了半点生气。
尽管心中有些许疑惑,但齐嬷嬷还是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脸上露出一抹虚假的笑容,轻声说道:“大小姐,侯爷让我来带你回府。”
女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漠然道:“走吧”。
齐嬷嬷白了女子一眼,脸上有些不悦,心想她还真的把自己当大小姐,可嘴上却说着:“大小姐,请。”
齐嬷嬷弯腰在前面盏灯引路,女子默默的跟在后面,那些水坑,她也似没看见一般,都是走直线,踩进去湿了半白的布鞋,也浑然不觉。
林嬷嬷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那两个人渐行渐远,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缓缓地将目光收回来。
“切!”林嬷嬷不屑地轻哼一声,然后随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么多年都不见有人来接人,现在突然想起来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看那齐嬷嬷那匆匆忙忙的样子,林嬷嬷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府里啊,也就老太太还关心这位呢。”林嬷嬷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摇头叹息,“我早就听说老太太的身子骨不太好了,怕不是她不行了吧,还以为她不知……”
两人穿过那段泥泞的小路后,终于来到了一辆马车前。
齐嬷嬷停下脚步,伸手掀开马车的帘子,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女子上车。
女子毫不犹豫地登上马车,齐嬷嬷随后也跟着上了车。
车夫挥动马鞭,马车缓缓启动,朝着京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坐在马车里的萧云霜,心中却涌起一股隐隐的不安。她想起半个月前,慕容慈才给她带了信,说是一个月后就会带她回府,这才仅仅过去半个月,那个人怎么会同意提前放她出来呢?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萧云霜蹙眉暗自思忖道,“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我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