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会，当程霏霏和高健异口同声说要加入顾铭团队时，郭亚冬把手上的一卷纸用力甩了出去，任它们在光滑的桌面上一一摊开。程霏霏看见那卷文件的标题正是新项目的介绍。郭亚冬高估了这两位新同事的情怀，直抒胸臆：“你们只敢收割，不敢打猎，胆小鬼，我鄙视你们！”
“郭总啊！走着瞧吧，过几天你要请我们打网球呢！”高健和老板打哈哈。
“我去你的！”郭亚冬笑了，洒脱地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又是那派爽朗与自信。高健望着他背影自言自语：郭亚冬这个人，不装，小气是他，大度也是他。这老板有点意思，我喜欢！而程霏霏知道郭亚冬盼着她们为新项目添砖加瓦，哪怕没有业绩，所以此时，她就好像是拿了不该拿的，得了不属于她的，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顾铭的团队除了高健和程霏霏，还有张雨杉和刘丹妮。张雨杉是北京传媒大学的毕业生，87年的，身材微胖，皮肤白净，蓄着齐肩长发。她喜欢穿精致的T恤、牛仔裤和镶着亮钻的高跟凉鞋，说话慢条斯理。她把办公桌布置得像一个精致杂货铺，Dior香水，洋甘菊护手霜，木质收纳盒，巧克力，鲜花，小风扇，善存维生素，多啦A梦马克杯，卡通玩偶排得整齐，连纸巾盒和电话手柄都加了米色蕾丝的布罩。她没有销售人员标配的鸡血满满，看起来倒像是外企白领。据说她英语也是全公司最好的，专业八级。她对未来的期待就是在大公司光环的笼罩下，朝九晚五，体面生活。
刘丹妮是一个胖胖的女生，梳着短发，戴黑框眼镜，高度近视，穿衣非黑即灰，走路时紧皱眉头，和别人沟通也是慢半拍，看起来有几分社交恐惧症。只有接客户电话时眉飞色舞，工作起来完全没有时间观念，废寝忘食，开发出的客户数量也是全公司最多的。她对未来的期待是攒够一笔钱，回河南老家开特产店，磕着瓜子看着剧，过得优哉游哉。
程霏霏对未来的期待却有些模糊，她觉得只要那份期待不确定，就会更好。
顾铭向程霏霏高健简单交代了第一周的工作安排，包括培训内容、考核方法等，紧接着教他们第一步：练习搜索技能，也就是用谷歌引擎查找客户资料。关于如何使用关键词，如何判断页面信息，如何筛选符合的客户，顾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教。
见高健有些散漫，顾铭即刻严肃起来：“公司不会给你们现成的客户信息，你们要想有业绩，全靠自己用心去找。”高健连忙说：“是是是”。顾铭见程霏霏看网页跳着看，只挑感兴趣的看，便告诉她：“如果你看得不仔细，漏掉的就不是一条信息，而是十万元。”程霏霏不敢马虎，网页一条条地点，看到第10页还是一丝不苟。
中午12：00开始午休，顾铭提示张雨杉带两位新同事去吃饭。三人准备出发时，高健见刘丹妮拨通了一个新电话：“萨瓦迪卡，卡，卡……”
“她不去吃饭吗？”高健问张雨杉。
说话间，肯德基外送员送来了一个全家桶。刘丹妮半站着身摆摆手，示意外送员把东西搁到公用办公桌上。
“丹妮每天都吃外卖，我还是要好好吃饭的，也要下楼走动走动。”张雨杉说。高健忙回应：“那我们吃过午饭去附近商场里走一走吧？”程霏霏回头去看刘丹妮，她已经跟客户讲起了业务。
在公司楼下的好巴适盖浇饭，张雨杉、高健、程霏霏分别点了宫保鸡丁，辣椒炒肉，土豆牛腩。高健很有眼色，主动帮女同事拿筷子，再用开水把杯子洗一遍，备好餐巾纸，虔诚地向“老员工”讨教经验。程霏霏也看着张雨杉，等她说年薪十万的传奇。
不料离开了顾铭的视线范围，张雨杉开始大肆诉苦：“其实大家只是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你们可以看看丹妮，全部时间都扑在工作上，每天午饭都吃肯德基，一点生活也没有，我每天都超想离职。”张雨杉提着筷子摇摇头。
程霏霏才意识到，这份底薪2000的工作还不一定是真得到了。张雨杉又说：“现在成交的难度的确很大，我们项目就算是不错的了，好歹还能做出来。楼上那个做新项目的团队就更别提了，入职十个人，能熬过两周的只有一半，现在剩下两个人，也快撑不下去了。”
程霏霏和高健互看了一眼，都很庆幸。高健叹了口气，看着程霏霏说：“我本以为自己遇到了一座价值连城的金矿，一片流着牛奶和蜂蜜的土地，没想到是片即将消失的绿洲。我回去收拾收拾走吧？”程霏霏像个大姐姐一样鼓励他：“你之前说什么来着，士可杀不可辱，要走也要出一单再走吧？”高健苦笑着摇头。张雨杉最后补充说：“反正，你们俩肯定能赚到钱，但也要做好掉一层皮的准备。”
下午，顾铭教程霏霏和高健用标准话术打陌生拜访电话，模拟被客户拒绝的场景进行练习，要求表现得利落大方，不卑不亢，稍有不合适的语气就重新来过。
高健和程霏霏两人你拒绝我，我打击你，不时问顾铭：“什么时候才能找客户？”顾铭淡定地不予许诺：“好好练习吧，磨刀不误砍柴工，这是在磨炼你们吃饭的本领。”
听到“吃饭的本领”时，程霏霏蓦然一阵辛酸。从小到大，都是爸妈给生活费，如今到了自立之时，才知生存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