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听雨

不知道算不算自传,只是有心事不知道可以跟谁说。如果说出去的隐私有一天会变成伤害我的利刃,那不如早日让它众人皆知。六年过去了,我好像还是我,又好像不是我,所以我需要审视我。我不在意外界的评价,更不需要安慰和同情。我不会觉得我可怜,只是恨我没有能力强大。

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太久远了,刻意回避加上吃药记忆力下降很多细节我都记不清了。得抑郁症的因素简单又平常,家庭变故、朋友背刺等等等。朋友去年问我,想知道五年前的我是什么样的,我记得我回答的是那个时候的小小劳资还很鲜活。那时候的我有交好的挚友,有热爱的活动,有规划好的未来。我是张扬热烈的,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大人说,风雨欲来是有前兆的,但是小小的我无法分辨,对我来说,变故是措手不及的。

我到现在都不太知道我爸为什么会突然精神分裂被害妄想,只是觉得五年级下册转学很遗憾,我没有办法跟好朋友一起毕业再考同一所初中了。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我的班主任一直很担心乡下的教育不如大城市的,推荐我走英语竞赛,但是我当时对新环境是充满好奇和期待的。在这里,我想跟她说一声对不起,我太懦弱了。我害怕辜负她的期望,害怕小时候的我知道我的英语下滑很厉害会失望,害怕上英语课,害怕跟不上。所以我在事情还没有变得特别难看的时候逃了。我喜欢英语,这个没有撒谎,转向日语只是因为小语种里能选且比较好学的只有这个了。

转学之后,我发现乡村并没有故事中写的那样好,但是我有自己的骄傲,我认为我的成绩拿的出手,我可以考上县重点,然后再考好的高中、大学,我从山里出去,又回到山里,小小的我还有孩童的天真,我不知道走出大山难是生活的纪录片,本来以为我可以再走出去的。什么时候我的菱角完全被磨掉了,说不太清楚,但是我不喜欢我就读的小学。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上不惯没有门的厕所是觉得乡村没有城市好,是地域歧视,不明白为什么听不懂家乡话讲数学课只能自己翻书是不尊重是蔑视老师,不明白为什么校长会在家长会上说我上课看小说,交代家长不要让自己的孩子跟我学,明明我没有做过。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班上成绩好的原住民时好会被当面翻白眼,为什么跟这两三个人玩了就不能有其他朋友,为什么反射弧长会被按上无趣的名头绝交,为什么要抢别人的篮球玩躲避球,为什么只抢我的球霸着不还然后往水沟、鸡舍扔。现在想想,可能就仅仅是因为,我是外来者。

其实我没有跟我的主治医师说过我抑郁的真正原因,只是含糊的说是被我爸影响的,我不想让妈妈知道,我害怕她自责。因为讨厌这个小学,所以我更不想在镇上读初中,那个时候的我也会认为读职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加上疫情爆发没有自制力,我的成绩下滑的还蛮厉害的。所以我拼命的学,早上六点起来上学,下午去镇上最好的小学借读培优,再上补习班到十一点,回家写卷子到一点。那个时候我一周可以写两斤试卷。

重点毕竟是重点,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奶奶说,你比你弟大两岁,你要好好学习,赚钱供他上学。亲戚也说,你是长姐,你爸已经这样了,你要长大,要撑起这个家。但是没有人记得,我刚过完十二周岁生日,甚至没办法骑电动车上路。我会连续一周做被零分数学试卷追的梦,但那个时候我还是向上的,转折发生在小升初前一个月。

我爸的病在回老家之后并没有好转,他觉得我不是他亲生的,要求比较权威的长辈带我去做亲子坚定,其实只是因为我妈的男同学在我满月的时候来看过我一眼。他会觉得我妈不跟他同房是出轨了,跟踪她上下班,打探我妈的出行,其实只是因为我妈有一段时间上的是夜班,而且家里两个房间,一个给奶奶了我们四个人睡上下铺总不好让我和我弟睡一起。我爸吧,其实还蛮老实的,也没什么脾气,很内敛的一个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家里有吵不完的架,他们急眼了会动手摔东西,会把性格要强的妈妈气到离家出走,会闹离婚。妈妈平白无故被冤枉除了气愤失望还有委屈,所以更不愿意搭理我爸了。那天晚上我刷题到很晚,准备上厕所睡觉的时候撞到我爸在客厅对着手机发情恶心坏了,当晚就做了噩梦。在梦里,我爸想要对我妈来强的,一不小心失手将我妈的脑袋磕到尖锐物上了,画面跳转的很快,我不知道舅舅们带妈妈回家的时候妈妈是死是活。然后呢,我爸来到我房间里,他在忏悔,突然又想对我动手,在他扑向我的时候我抄起桌上的美工刀直接捅进了我爸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大股鲜血喷射出来,只有一两滴飞溅到我脸上,是热的。我一刀捅死了我爸,我醒了,下意识的摸脸,原来眼泪是会把人烫醒的。从那之后,我连续做了一个月这样的梦。

很长一段时间我晚上不敢睡觉,我害怕梦境变成现实,小升初前三天我又开始梦到数学试卷是0分,也不是什么好梦,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是恩赐了。小升初当天,拿到试卷的那一刻我是如释重负的,语文一向拿手,英语是四年级就做过的完全一样的竞赛卷,最不擅长的数学题型也是反复练习过的。但是在写到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那个梦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如果我我考上了怎么办,住宿了我爸又对我妈动手了怎么办,没有人劝架我哪天上课上着变成单亲家庭了怎么办,我弟虽然从小跟我打架但纯窝里横,爸妈摔东西的时候他只会躲在房间里,连打电话给大人求救都不敢,我都走了他又要怎么办。神使鬼差的,我把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空掉了。其实那年的考试不难,只是跨过障碍很难。考完试我跟妈妈说,我这次应该是两优一良。妈妈当时安慰我没关系的,尽力了就好,但是她在出分那天亲自查出两优一两心梗了三天,其实我无所谓在哪里上学,只是觉得我让她失望了,所以也不开心。我还觉得我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因为我是托姑父关系让他又请吃饭又送礼才去的所谓师资比较好的小学。全校第一,看起来好像还可以,但没有三优就是上不了重点。遗憾吗,好像也没有,如果我当时考上了就不会遇到现在的朋友了,但是再来一次的话,我不会再拿自己的前途去赌别人的幸福。

我对初中的记忆比小学更模糊,一个是原本就有点抵触职中,一个是我又托关系去了数学最专业的老师的班,还有一个是,刻意的回避。我跟现在关系最好的初中同学熟起来的时间很晚了,初中大部分故事围绕三个人展开,一个是交心的朋友,一个是学别人网恋处的对象,一个是“破镜重圆”的青梅。甚至她们三个因为我的原因互相认识甚至玩的还行,但是现在我跟她们一个绝交了,一个分手了,一个突然对我说她有人格分裂症对我造成了很多伤害自杀赎罪生死不明了。我对一段要断的关系断的还算干净,忘掉好的她们的好,强化她们的坏,篡改我的记忆,让我能不难过的快速走出来。袒露真心是一场豪赌,而我倾家荡产。但我现在想对一个人说,随便你是谁叫哪个名字,你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偶尔我还是会想你,但现在杀人犯三个字已经伤害不到我了。你说,麻木算不算一种长大?

至于到高中我的情况恶化到不吃药完全控制不住躯体化的程度,是我突然发现我完全不知道正常人是怎么活着的了。我麻木又空洞,心甘情愿的深陷淤泥之中,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没有精力抬脚。最近我爸的病有复发的迹象,晚上跟朋友讨论了退学半工读可不可行,但是我的成绩真的太差了。

五年前的我被升学的压力、生活的压力困扰,不理解我为什么大人的错误需要我来买单。五年后历史重演,我在恨自己依旧没有能力分担。如果轮回真的存在,下辈子我可以不可以只当天上的一朵云,或者海里的一滴水。一定要有生命的话,蝴蝶或者飞蛾也可以。算了,毛毛虫好丑,我还是不当毛毛虫了。希望我能在某只漂亮蝴蝶破蛹的时候成功夺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