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尘封五年的事件(中)

  • 雾像空间
  • 维谜
  • 12729字
  • 2025-04-17 11:33:43

第一节:日常下的尖刀

黄昏,如同稀薄的墨汁,迅速浸染了GZ-7区域的天空。最后一丝苍白的光线挣扎着隐没在地平线下,气温随之骤降,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零下十几度的严寒无孔不入,沐哲宇紧了紧多层防护外套的领口,口鼻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成短暂的雾团,又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他和晴并肩走在返回临时宿舍的路上。这条街道两旁是整齐划一的模块化公寓楼,路面清扫得还算干净,几盏节能路灯已经亮起,投下冷清惨淡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四周异常安静,只有他们踩在薄冰上的“嘎吱”声和风穿过建筑缝隙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呼啸。

沐哲宇注意到,自从离开医疗站后,晴就一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她下意识地走在他稍微靠内侧一点的位置,脚步比白天快了许多,那双明亮的眼睛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好奇或平静,而是警惕地、快速地扫过每一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稀疏行人,以及路边那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影影绰绰的车辆或障碍物。

“你好像很紧张?”沐哲宇低声问道,他能感觉到身边女孩身体微微的紧绷。

晴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侧头看了看沐哲宇,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被风声掩盖:“晚上……最好快点回去。这里的人……有时候很奇怪。”她的语气含糊,似乎不愿意多说,但这没说出口的部分,反而更添了几分不祥。

沐哲宇皱了皱眉,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晴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一个街角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公共信息交互终端旁,蹲着一个穿着标准蓝色工装服的男人。他背对着他们,戴着一顶绒线帽,腰间挂着工具腰带,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工具箱,似乎正在专心致志地进行维修工作。他的动作熟练而专注,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普通的维修工人没有任何区别。

沐哲宇和晴下意识地向路边靠了靠,准备从他身边绕过去。

变故,就在这毫无预兆的瞬间发生!

就在他们即将与那维修工擦肩而过的刹那,那原本蹲着的男人猛地站起身,转了过来!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冰冷,如同两颗嵌入死寂冰面的玻璃珠,完全失去了属于人类的情感和神采!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长柄的、头部被打磨得异常尖锐的工业螺丝刀!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任何声音,他以一种机械般精准、迅猛无比的动作,手臂如同弹簧般弹出,将那把闪着寒光的螺丝刀,直刺向走在外侧的沐哲宇的腹部!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一个“正常人”的、毫无杀气的致命袭击,冰冷而高效,让沐哲宇的瞳孔瞬间收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小心——!!!”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晴,几乎在维修工转身的同时就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猛地向前扑去,用尽全身力气将身旁的沐哲宇狠狠向旁边推开!

“唔!”沐哲宇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撞得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积着薄雪的地面上,手肘和膝盖传来一阵剧痛。

而晴,因为这舍身的一推,她的整个侧腹,完全暴露在了那致命的螺丝刀之下!

“噗——”

利器深深刺入肉体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了沐哲宇的耳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沐哲宇挣扎着抬头,眼前的一幕让他血液倒流,心脏骤停——那个攻击者脸上依然是那种诡异的、毫无表情的空洞,而他手中的长柄螺丝刀,已经深深地没入了晴的侧腹!刀柄兀自颤抖着,鲜血如同决堤的暗红色泉水,瞬间从伤口边缘汩汩涌出,染红了晴浅灰色的外套,在昏暗的路灯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粘稠的光泽。

“晴——!!!”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震惊、狂怒、恐惧的情绪如同核爆般在沐哲宇胸中炸开!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不顾一切的野兽,嘶吼着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向那个刚刚重创了晴、此刻正机械地、似乎还想将螺丝刀进一步拧入或拔出的攻击者!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攻击者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动作僵硬但力量极大。沐哲宇此刻完全被暴怒和肾上腺素支配,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对方狠狠地撞向旁边冰冷的建筑外墙!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两人的身体(特别是头部)猛烈地撞击在坚硬的墙面上!

就在这次剧烈撞击、沐哲宇的情绪波动达到顶点的刹那——对晴生死未卜的极度担忧、对攻击者无端暴行的滔天愤怒、以及自身剧痛的刺激——他的脑海如同被强行撬开,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暴戾和绝望的陌生意识碎片(夹杂着攻击者混乱的思维和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污水般强行涌入!这感觉极其恶心、怪异,让他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反胃。

几乎就在同时,那个原本如同杀戮机器般的攻击者,在撞击后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瞬间切断了电源,眼神中的空洞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茫然和困惑。他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沿着墙壁软软地滑倒在地,“宕机”了。几秒钟后,他缓缓地眨了眨眼,如同大梦初醒般恢复了意识,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和周围沾染的血迹,脸上充满了虚弱和无法理解的恐惧,似乎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沐哲宇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前一秒还是冷酷的杀手,下一秒却变成了茫然无措的普通人。

就在这一刻,他猛然明白了!

他想起了晴之前紧挨着他走时那细微的紧张,想起了她告诫他“每个人都可能是定时炸弹”时那凝重的眼神,想起了王医生那绝望的怒吼,想起了街道上那些无人处理的、盖着布单的“物体”……

原来这才是晴所说的绝望!这才是GZ-7真正的恐怖!不是破败的环境,不是资源的匮乏,而是这种隐藏在“正常”表象之下的、毫无预兆的、随时可能爆发的致命威胁!任何一个看起来正常的人,任何一个与你擦肩而过的邻居、同事甚至亲人,都可能在下一秒变成冷酷的杀手!难怪这里人烟稀少,难怪人们眼神麻木,难怪连协调局都束手无策!

他终于理解了晴之前看似轻描淡写的警告背后,是怎样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处不在的恐惧!她知道这种危险,她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危险之中,但她还是选择陪他出来,甚至……在他面临致命威胁时,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面!

一股比刚才的愤怒和恐惧更强烈的、毁灭性的自责和愧疚感彻底淹没了他。“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她冒着这样的危险……”

精神上的冲击还未完全平复,但看到攻击者已经失去威胁,沐哲宇立刻连滚带爬地冲到倒在地上的晴身边。

“晴!晴!你怎么样?!”他颤抖着手,想要扶起她,却又怕碰到她腹部的凶器,加重伤势。

晴趴在地上,鲜血已经将她身下的积雪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因为剧痛和失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螺丝刀还插在她的腹部,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微晃动。

“不……不会的……”沐哲宇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完全变了调。他迅速打开应急医疗包,用消毒喷雾简单处理伤口周围,然后拿出最大号的止血敷料,小心翼翼地、用尽全身力气按住伤口周围的区域,试图减缓出血。他知道,这种腹部穿刺伤,尤其是凶器还留在体内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轻易拔出,否则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大出血和内脏损伤。他能做的,只有压迫止血,保持她的体温,并祈祷奇迹。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让他更加焦急和无力。

“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救我……”这个念头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他看着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着她微弱起伏的胸膛,看着自己手上、衣服上沾满的、属于她的温热血液……他觉得自己亏欠晴的,是一条命,是一份他永远也无法偿还的恩情。他的野心、他的研究、他想要证明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渺小和可憎。

脑海中那短暂而怪异的精神入侵体验,此刻被更强烈的、关乎生死的现实冲击和沉重的负罪感完全压制了下去。它变成了一个模糊而令人不安的背景噪音,他暂时无暇也无力去深究。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晴死!绝不能!

...他一边继续用力按压着伤口,试图减缓失血,一边掏出腰间的内部通讯器,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通讯器嘶吼着医疗站的紧急频道:“呼叫观察站!呼叫王医生!这里是沐哲宇!紧急情况!有人重伤!腹部穿刺伤!需要立刻手术!重复!有人重伤!需要立刻手术!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然而,通讯器里只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干扰信号的“滋滋”声,没有任何回应。绝望,如同GZ-7的严寒,无声地将他包围。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晴似乎被剧痛和沐哲宇焦急的呼喊声刺激,眼睫毛微弱地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丝缝隙。她的眼神涣散,但似乎在努力聚焦,看向俯身在她上方的沐哲宇。

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几乎听不清的气音,像是在拼命想说什么。

“晴?晴!你想说什么?”沐哲宇立刻凑近,试图听清。

然而,她刚一用力,似乎牵动了腹部的重创,剧烈的疼痛让她猛地蹙紧了眉头,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而痛苦的咳嗽!

“咳……咳咳……”

伴随着咳嗽,一股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涌出,染红了她苍白的下巴,也溅了几滴在沐哲宇的手背上,触感滚烫。

她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但身体的剧痛和涌出的血液让她无法发出任何清晰的音节,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令人心碎的嗬嗬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不甘,或许还有一丝对什么的担忧——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她那个年幼的妹妹小雅?她一定很疼,但她是不是更怕小雅知道她现在的样子?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沐哲宇!他看着晴痛苦挣扎的样子,看着她咳出的鲜血,看着她眼中那复杂而绝望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别说话!晴!别说话了!”他语无伦次地喊道,更加用力地按住伤口,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她的生命力随着血液一同流逝。“你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

他看着怀中因失血而体温快速下降、呼吸越来越微弱的晴,又看了看远处那栋亮着惨白灯光的医疗站小楼,距离并不算太远,但此刻却仿佛隔着天堑。他自己的身体因为刚才的搏斗和摔倒而阵阵发痛,肾上腺素带来的爆发力正在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冷和深深的疲惫。他知道,凭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将重伤昏迷的晴及时送到医疗站。

“不……不能放弃……”沐哲宇牙关紧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想起了出发前,导师林景明私下交给他的一支特制紧急注射剂,标签上只有一个简单的代号“代谢α”。林景明曾严肃地告诫他,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实验性应急兴奋剂,能在短时间内强制提升身体机能以应对致命威胁,但副作用剧烈,可能造成不可逆的身体损伤,非生死关头绝不可使用。

现在,就是生死关头!

他颤抖着手,从防护服内侧的暗袋里摸出那支细长的金属注射器。冰冷的金属外壳在他手心硌得生疼。他没有丝毫犹豫,褪下一点袖子,将针头狠狠扎进自己的上臂肌肉,按下了注射按钮。

一股灼热的、如同岩浆般的能量瞬间从注射点扩散开来,迅速流遍全身!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疯狂擂动,血液奔流的速度快得惊人,体温急剧升高,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肌肉纤维在微微颤动。之前因为寒冷和疲惫而变得迟钝的感官瞬间变得无比敏锐,疼痛感似乎被暂时屏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暴的力量感和极度清晰的思维。

“晴……撑住!”他低吼一声,再次俯身。这一次,他轻松地将晴连同插在她腹部的螺丝刀一同抱了起来。他感觉不到重量,或者说,那重量在他此刻爆发出的力量面前微不足道。

他迈开脚步,朝着医疗站的方向狂奔而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脚下的薄冰被踩得粉碎,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但他毫不在意。他眼中只有前方那栋代表着一线生机的建筑,怀中是那个为了救他而濒临死亡的女孩。巨大的自责、对晴生死的极度担忧,以及体内那股非自然的、狂暴的能量,共同驱动着他,让他化作一道在昏暗街道上疾驰的残影。

脑海中那短暂而怪异的精神入侵体验,此刻被“高代谢”模式带来的极度亢奋和眼前更紧迫的危机彻底压到了意识的最底层,变成了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模糊的噪点。

第二节:滚烫的汤与破碎的记忆

沐哲宇把自己关在临时宿舍里,试图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数据分析中,以此来对抗内心日益增长的恐惧和自责。晴还躺在医疗站的重症监护区,生死未卜,而他自己身上那些诡异的“时间断层”和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让他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

就在他对着一组混乱的能量场数据束手无策,烦躁地想要砸掉终端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他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谁?!”

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哥哥……是我,依依。”

沐哲宇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冲到门口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果然是他的妹妹——沐依依!她穿着厚厚的保温服,小脸冻得通红,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经历了一段艰难的长途跋涉。她看到哥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但随即又因为他阴沉可怕的脸色而瑟缩了一下。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半旧的保温桶。

“依依?!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看到妹妹的瞬间,沐哲宇的理智彻底断线。巨大的震惊、对她安危的担忧、以及害怕自己会伤害到她的恐惧……所有情绪瞬间爆发出来,化作愤怒的咆哮,“这里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万一你也……赶紧给我回去!立刻!马上!”

依依被哥哥从未有过的凶狠语气吓得眼圈立刻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哥哥,我担心你……妈妈也很担心……通讯器一直联系不上你……我给你带了妈妈做的热汤,你喝一点吧,暖暖身子……”她怯生生地试图将保温桶递过去,小小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

“我说了我不喝!”依依的关心在此刻却像火星溅入了炸药桶。沐哲宇被连日来的压力、恐惧和自责折磨得濒临极限,他只想让妹妹立刻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离他这个可能已经变成“怪物”的哥哥远一点!他猛地一挥手,想要打开依依递过来的保温桶,“让你回去听不懂吗?!”

他的动作过于猛烈,保温桶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盖子弹开,滚烫的汤汁泼洒出来,溅了依依一身!更糟糕的是,他挥手的力道带着惯性,手臂狠狠地撞在了依依瘦弱的肩膀上!

“啊!”依依被撞得向后踉跄,脚下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

但出乎沐哲宇意料的是,依依并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因为疼痛或委屈而放声大哭。她摔倒后,身体瞬间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埋在膝盖里,整个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般的声音,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的恐怖。

这个反应……太不正常了!

就在沐哲宇被依依这异常的反应惊得愣在原地的瞬间,他的脑海再次被那股冰冷混乱的力量强行入侵!

但这一次,涌入的不再是之前那种暴戾混乱的碎片,而是一段无比清晰、却又令人心碎的记忆:

昏暗的房间,一个高大模糊的男人身影,带着酒气,面目狰狞地咆哮着。一只大手狠狠地挥下,伴随着小女孩(分明就是年幼的依依!)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哭喊声……破碎的家具,散落的玩具,以及小女孩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的无助身影……那是被父亲家暴的、深埋在依依心底的、最黑暗的噩梦!

这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恐惧感,如同亲身经历般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自己这个时候会像那个混蛋吧……”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他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妹妹,再回想自己刚才失控怒吼、挥手将她推倒的样子……何其相似!在依依眼中,刚才的他,是不是就和那个施暴的父亲一模一样?!

他不仅没能保护好妹妹,反而亲手在她最深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捅了一刀!

与此同时,晴在GZ-7对他说过的话,如同遥远的回声,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十七岁,本该是……最理直气壮去快乐、去犯傻、去做梦的年纪吧?……只是简简单单地,和家人一起吃顿晚饭,听妈妈唠叨几句,和妹妹……拌拌嘴?”

拌嘴……而不是像他刚才那样,用愤怒和暴力去伤害!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所谓的“事业”、为了超越林景明的野心,是如何长期忽略家人的感受,如何剥夺了自己本该拥有的、属于十七岁少年的简单快乐,甚至连最基本的耐心和温柔都吝于给予。

一股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愧疚感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是个无可救药的、自私透顶的混蛋!

“依依……”沐哲宇的声音哽咽着,他冲过去,小心翼翼地、用颤抖的双手将还在发抖的妹妹扶起来,紧紧地、却又不敢太用力地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依依……是哥哥不好……哥哥错了……哥哥混蛋……别怕,哥哥在,哥哥再也不会那样了……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他笨拙地检查着依依被烫到的地方(幸好保温桶里的汤已经不太烫了,只是有些红肿),又轻轻地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

依依在他怀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似乎感受到哥哥语气中从未有过的痛苦和真诚,渐渐停止了呜咽,抬起一双通红的、带着惊恐和不解的眼睛看着他。

沐哲宇看着妹妹那双纯净的眼睛,心如刀绞。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种极其重大的决定,用一种近乎起誓的、无比郑重的语气说:“依依,你听我说。等哥哥忙完手头这最后一点事情……就再也不做这些危险的研究了。我退出,好不好?我向你保证!以后,哥哥哪儿也不去,就留在家里,天天陪着你和妈妈。你想去哪里玩,哥哥就带你去哪里,你想学滑冰,哥哥就陪你去学,你想学跳舞,哥哥就给你找最好的老师……我们说好了,拉钩!”他伸出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小指。

依依看着哥哥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认真和痛苦,又听到他描绘的那些美好的未来,虽然还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懵懂的期盼。她犹豫了一下,伸出自己同样沾着泪痕的小手,和哥哥的小指紧紧勾在一起,带着浓浓的鼻音点了点头:“嗯……说好了,哥哥……不许骗人。”

“绝不骗你。”沐哲宇强忍着内心的酸楚和不祥的预感,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将依依送走,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远离自己这个潜在的“污染源”。他立刻联系了新启城那边最可靠的、由林景明教授直接指派的安保人员(之前为了应对他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而预留的联络方式),用最严肃的口吻要求他们动用最高级别的防护措施,务必将依依安全、稳妥地送回母亲林慧身边,并且在他没有明确允许之前,绝对禁止依依再靠近他所在的任何区域。

送走依依后,沐哲宇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地上被打翻的保温桶和残留的汤渍,心中充满了后怕、愧疚,以及一种更加沉重的、不祥的预感。刚才读取到依依记忆的诡异体验,以及依依那异常的恐惧反应,都让他更加确信,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着某种可怕的变化。

接下来的几天,沐哲宇强迫自己将精力投入到对晴的病情监测和自身状态的秘密记录中。他不敢主动联系家里,害怕听到任何坏消息,也害怕自己的声音会暴露内心的恐惧。他只是偶尔通过加密渠道确认依依已经安全到家。

第三节:绝望的抉择与合作的开端

接下来的几天,对沐哲宇来说如同在炼狱中煎熬。GZ-7医疗观察站那间简陋的“重症监护室”里,晴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身上连接着几根维持生命体征的管线,老旧的监测仪器发出单调而微弱的“滴滴”声。经过王医生团队几乎是榨干了所有资源的紧急手术(他们甚至动用了沐哲宇带来的部分高能量营养剂和实验性组织修复凝胶),晴奇迹般地从死神的指缝间被抢了回来。她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下来,但腹部的重创(手术确认伤及了肝脏边缘和部分肠道)以及术后不可避免的感染风险,让她依然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高烧反复,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或半昏迷之中。

晴的妹妹小雅被告知姐姐受了重伤正在治疗,但具体原因和严重程度被善意地隐瞒了。这个约莫十二岁的小姑娘,有着和姐姐一样清澈但此刻充满了担忧和恐惧的眼睛。她每天会被允许在严格防护下探望姐姐一小会儿,大部分时间由医疗站一位叫李姐的好心护士暂时照看着。

沐哲宇在这几天里几乎形影不离地守在医疗站。他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协助医护人员解读那些有限的监测数据,提出一些关于维持内环境稳定和预防并发症的建议(尽管很多建议因为缺乏药物和设备而无法实施)。更多的时候,他就只是默默地守在晴的床边,看着她苍白虚弱的睡颜,内心充满了对她能否康复的极度焦虑。同时,他自身的异常症状——那些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和诡异的“时间断层”——并没有因为晴的暂时稳定而消失,反而因为持续的巨大精神压力和严重睡眠不足而变得更加隐蔽和难以捉摸。他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将所有精力都倾注在晴的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那份沉重的负罪感。

又是一个寒冷的深夜。沐哲宇趴在晴的床边,因为极度的疲惫而短暂地合上了眼,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徘徊。刺耳的加密通讯器提示音猛地将他惊醒!他心脏狂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抓起通讯器,颤抖着手接通——是母亲林慧发来的紧急通讯请求!他心中瞬间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哲宇……哲宇!!”通讯器那头传来母亲压抑着巨大悲痛、几近崩溃的哭泣声,“依依她……依依她不行了……!!”

“什么?!”沐哲宇如遭五雷轰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站起身,差点撞翻旁边的仪器架。

“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就发起高烧……怎么也退不下去……现在……现在全身都在衰竭……这里的医生说……说和你在报告里描述的GZ-7那些病人的症状……一模一样!!”林慧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悲伤和恐惧而支离破碎,“我已经带着她去找林教授了……他正在想办法……可是……哲宇……你快想想办法啊!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救救依依……救救你妹妹啊……”

母亲后续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他的大脑一片轰鸣,仿佛被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离心机。

依依……高烧不退……全身衰竭……和GZ-7的症状一模一样……

他想起了自己日益频繁的“时间断层”和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

他想起了与攻击者碰撞时那清晰无比的精神入侵……

他想起了几天前失控推倒依依时,脑海中读取到的那段属于她的、充满恐惧的家暴记忆……

他想起了更早之前,在家中失手打翻热饮,自己和依依同时被烫伤时,那瞬间清晰无比的“痛觉共享”……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疑点,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轰然拼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完整而残酷的、令他肝胆俱裂的真相!

这种病毒……这种该死的病毒……根本不是通过空气,不是通过飞沫,甚至不完全是通过血液传播的!

它是通过精神!通过情绪!通过某种未知的能量共振或链接传播的!

强烈的物理冲击、极端的情绪波动、深刻的精神链接……这些都可能成为病毒侵染的“钥匙”!

他不仅自己被感染了,而且很可能……很可能在更早的那次“痛觉共享”时,就已经在无意中将这可怕的种子播撒到了妹妹身上!而他几天前失控的行为,以及那次诡异的记忆读取,或许正是病毒在他和依依之间建立了更深层、更危险的链接,甚至……直接加速了依依体内潜伏病毒的爆发!

“是我……是我害了依依……”

这个认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垮了他所有的意志和防线。巨大的负罪感和无边的绝望感如同黑洞般将他吞噬。他瘫倒在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汹涌而出,浸湿了冰冷的地板。他引以为傲的天赋,他执着追求的野心,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指向自己和至亲的、最致命的利刃。

沐哲宇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一阵微弱的、带着痛楚的呻吟声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拉回现实。他猛地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到病床上的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用一种担忧的、询问的眼神看着他。她显然听到了他刚才失控的哭喊和部分通话内容。

他连忙擦干眼泪,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晴尽管自己还很虚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腹部的剧痛,说话都费力,却注意到了他那不同寻常的、几乎要碎裂开来的状态。她伸出没有输液的手,轻轻碰了碰沐哲宇的手臂,用极其微弱但清晰的声音问道:“哲宇……你……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她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纯粹的担忧和一种超越自身痛苦的敏锐洞察力。

面对晴虚弱却充满关切的眼神,沐哲宇再也无法独自承受这沉重的秘密和痛苦。他握住晴冰凉的手,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将依依突然病危的消息,以及自己内心那份沉重的责任感(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感染和传染的猜测,那太残酷了,他无法对晴说出口)和必须回去寻找办法的绝望心情,艰难地吐露了出来。“晴……我妹妹……依依她……她快不行了……症状……和这里一样……我……我必须回去……可是你……”他语无伦次地表达着自己的两难和对晴的巨大愧疚。

晴静静地听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怨怼。她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令人心疼。她用尽力气,反握住沐哲宇的手,轻轻地说:“傻瓜……快……快回去啊……那是……你妹妹……”她喘了口气,继续用微弱但坚定的声音说:“我……我还好……王医生他们……会照顾我……你不用一......一直......留在这里……”

她看着沐哲宇痛苦挣扎的眼睛,眼神变得异常清明:“而且……你想想……新启城……不是有……有很多厉害的专家吗?我听……我听王医生说过……那个……林景明教授……是不是?大家都说……他是最顶尖的……也许……也许他能有办法?你……你可以试试……为了依依……”她的话语,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不仅给了沐哲宇离开的理由,更给了他一个寻求帮助的方向。她补充道:“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办法……也许……也能救救……我们这里的人……”

晴的理解和超乎想象的坚强与善良,像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沐哲宇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受重伤、却还在为他着想、为他寻找希望的女孩,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他被深深地感动了,这种感动超越了之前的敬佩和好感,化为一种刻骨铭心的、想要用一生去守护的情感。

他俯下身,轻轻拭去晴额角的汗珠,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深情:“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低声说:“等我!你一定要撑下去,等我回来!如果……如果这次我能成功,能救回依依,能找到解决这一切的办法……我发誓,我一定回来接你和小雅!”他的眼神炽热而坚定,“到时候,我就听你的,我再也不做什么狗屁研究了!我们离开这里,去新启城,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安全又温暖的地方!我会……我会好好照顾你们,补偿你……用我剩下的一切……”这个承诺,是他此刻能抓住的、唯一的、关于未来的美好想象,是他给自己、也是给晴的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晴虚弱地笑了,眼中闪烁着泪光,或许是因为感动,或许是因为对未来的憧憬,或许只是因为伤口的疼痛。她轻轻点了点头,用尽力气说:“好……我等你……你……也要……保重……”

晴虚弱的话语和眼中闪烁的泪光,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沐哲宇心中最后一道闸门。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了,为了依依,也为了晴给予他的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希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做着离开前的最后安排。他找到了王医生,将自己带来的所有剩余的、可能对晴有用的实验性药品(虽然效果未知,但聊胜于无)、设备的操作说明、以及自己这几天对晴病情的详细观察记录和治疗建议,全部郑重地托付给了他。

“王医生,”沐哲宇的声音沙哑,但眼神异常坚定,“晴她……是为了救我才……拜托您,请一定……一定尽全力照顾好她!这些东西……希望能有一点用。”

王医生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重的责任感,默默地接过了东西,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会尽力。你……自己多保重。”在这种地方,承诺是廉价的,但行动是真实的。

沐哲宇又去看了看小雅。小姑娘正由那位李姐护士照看着,看到他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哲宇哥哥”。沐哲宇心中一酸,蹲下身,将自己背包里仅剩的几块高能量压缩饼干塞到她手里,又摸了摸她的头,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小雅乖,哥哥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很快就回来接你和姐姐,带你们去一个安全又有趣地方。”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很快”是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了自己那间冰冷的临时宿舍。他知道,现在必须联系林景明了。他深吸一口气,启动了那个最高加密级别的单向紧急联络通道。

信号接通的瞬间,他几乎是吼着将依依病危的消息告知林景明,恳求他的帮助:“林教授!是我!沐哲宇!我妹妹……依依她不行了!症状和GZ-7一样!求求你救救她!”

通讯那头传来了林景明凝重但相对平静的声音(还有林慧压抑的哭声):“哲宇,冷静点。林慧已经带依依过来了,但情况紧急,我暂且不了解具体情况,但你先别着急,叔叔会想办法。”

听到这个消息,知道依依暂时得到了最高级别的医疗关注,但连林景明都束手无策,这彻底击垮了沐哲宇最后的心理防线。他不再有任何隐瞒,将自己在GZ-7的全部经历、与攻击者的冲突、那诡异的精神入侵体验、自己后续出现的“时间断层”和情绪失控、以及他关于病毒通过精神,能量传播并极有可能已感染依依和他自己的可怕推论,全部、毫无保留地、带着哭腔和巨大的负罪感,向林景明坦白。“林教授……是我……很可能是我害了她……我也……我可能也被感染了……”

通讯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沐哲宇压抑的喘息声。过了许久,林景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出乎沐哲宇意料的是,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极度的凝重和震惊,但异常沉稳、温和,几乎听不到之前的震惊,只有深深的凝重和一种长辈般的关切。

“哲宇,是我,林叔叔。”

“你先别慌,孩子。深呼吸。你说的……我都听清楚了。依依在我这里,林慧也在,我们正在尽全力照顾她。你放心,有叔叔在,我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他首先给予了明确的安抚和承诺。

接着,他的语气转向了对哲宇本人的关切:“你能把这些都告诉我,尤其是你自己的情况……谢谢你,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受,压力很大。你才十七岁,经历了这么多…… GZ-7那种地方,还有晴的事情……现在又是依依……孩子,这太难为你了。”他完全避免了任何指责,而是表达了充分的理解和肯定。

“你提到的那些……关于病毒的猜测,还有你自己的感觉……嗯,这确实是很特殊的情况,不过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也别想得太严重。很多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最重要的是,你现在需要安全地回来,接受检查和休息。”他刻意淡化了问题的严重性,将重点放在安抚哲宇和让他安全返回上。

林景明继续说道,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哲宇,听我说,你现在也是病人,你需要被照顾。我会立刻安排我最信任的人接你。他们是去帮你的朋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心跟他们回来就好。”

“等你回来,好好休息之后,我们需要你的专业知识和你在GZ-7的独特经历。你是唯一一个近距离接触过这种……特殊情况的人。你的观察和感受,对我们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找到帮助依依的方法,非常非常重要。我们需要一起梳理一下思路。”

“我会找人来接你,在他到之前,”他最后叮嘱道,“一定好好休息,别多想,尽量放松。如果……如果你愿意并且感觉还好,可以简单记录一下你记得的那些奇怪感觉,或者时间消失时的情况,在不勉强自己的前提下,记录下来发给我。每一个信息都可能有用,能帮我们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就能找到救依依的关键。但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你的安全和健康是第一位的。”

“是!我明白!谢谢您……林叔叔……”沐哲宇哽咽着答应,第一次用如此亲近的称呼叫他。

通讯结束。沐哲宇瘫坐在地上,身体因为之前的虚脱和此刻情绪的剧烈波动而不住地颤抖。巨大的恐惧和自责依然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绝望。

林景明温和而坚定的语气,以及话语中流露出的理解和关切,像一股暖流注入了他冰冷绝望的心。他感到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也不是被当作一个冷冰冰的研究样本。林景明那句“有叔叔在,我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了他一丝摇摇欲坠却又无比宝贵的信心。

共同面对危机的序幕拉开了。他和那个他一直想要超越的人,将在这种最意想不到、也最残酷的情况下,为了同一个目标——拯救依依,以及可能拯救更多的人——而站在一起。

虽然前路依然被浓重的黑暗笼罩,危机四伏,但这份在绝境中难得的理解与支持,终究是在无边的绝望中,点燃了一线极其微弱、却又至关重要的希望之光。

只是,这希望的代价,太过沉重。他失去了骄傲,也背负着可能永远无法洗刷的罪孽感和被未知病毒侵染的巨大风险。而等待着他和依依,以及这个世界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深入意识与能量层面的恐怖战争。他答应了林景明的所有安排,关闭了通讯器,静静地坐在冰冷的房间里,等待着接应人员的到来,心中既有对未来的恐惧,也有一份因为被理解而产生的、微弱的安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