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参加香料竞拍大会？
巴达维亚委员会5位委员眼神迷茫，头脑混沌，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直到修士若昂详细解释了竞拍大会的由来和细节。
顷刻间，委员们怒上心头。
总督科恩的脸一下子阴沉沉的，从眼角蔓延至下巴的疤痕像虫子般蠕动，牙咬得咯嘣作响，愤怒地盯着修士。
“抢了我们的香料，把我们围在城里，现在又派你这个不知所谓的伪修士来邀请我们，去观看别人竞拍属于我们的香料，我们自己还不能拍？”
司法委员亨德里克斯连忙起身，拦在总督身前，生怕后者冲动，做出不明智之举。
修士哪怕见惯了大场面，仍旧被科恩要吃人的眼神吓了一跳，好在司法委员及时遮挡，才缓了一口气，中断的勇气重新升起。
“不是派。”
修士清了清嗓子，又大声强调一遍：“不是派。”
“昨天以前，我从未见过刘季，我们没有上下级关系，我只是作为主的仆人来到此地，证明我的信仰虔诚。”
“以上所有的话，都是顺带帮刘季转述的。”
“我已经向主证明了我自己，现在你们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离开，但休想我改信你们的异端学说。”
说完，修士特意整了整衣服，挺身而立，做出慷慨赴死的准备。
“不会的，共和国的法律不会伤害任何无辜，也包括您这样被教廷迷惑的修士。”亨德里克斯连忙摆手，但他一直看着的是科恩，而非真正的听众。
其余三位委员也起身说和：“尊敬的修士，您一定是错听谗言，对我们，对东印度公司，误解太深。”
误解？
若昂修士眉毛竖起，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现在可不是抠字眼，和对方辨经的时刻，而且事实也摆在那里，根本无需口舌。
总督科恩被司法委员挡着，修士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未听到他的阻止，便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抬脚要离开。
“等等！”
冰冷的声音响起，停止了修士才迈开的脚步。
修士心里咯噔一下。
又被刘季说中，他想。
只要自己表现得着急离开，就会被科恩强行留下，就能拖到吃中午饭，进一步窥探城内的补给情况。当时就刘季就是这么说的，他记得很清楚。
“所以……”科恩短暂的停顿，手摸在脸上的疤痕，冷酷的声音扭曲成不加掩饰的恨意。“那个偷船的小贼，那个强盗，是要在5月前发动总攻吗？”
愤怒果然会让人愚蠢，修士默默念叨着，长舒了一口气，面向科恩。
“我只是个普通修士，阁下，不是刘季的军官，也不是他的顾问，不清楚他的作战计划。”
“但你真的想要一个答案的话，刘季是这样说的，等你们的神经在漫长的等待和一次次佯攻中，变得麻痹时，他就会突然发起攻击。”
“我确定，他是这样说的，然后要求我在这种场合下，完整转达给你。”
咚！
桌面被敲响。
总干事范托夫双眉紧锁，颓唐和沮丧在脸上交相上演：“果然如此，所以他从不真正进攻，让我们始终提心吊胆，容不得一刻安宁，在颓废和猜忌中自我崩溃。”
“或者让我们饿——”
“够了，约翰。”科恩一拍桌子，中断了同僚的话，“那小贼只是没有能力、没有勇气，向我们发起进攻。”
“我说的对吗，修士？”
若昂还在观察几人的表情变化，听到科恩询问，一个激灵瞬间回神。
“我看过他的军营，规整的像个小镇子，物资充沛，士兵又是训练，又是学习，就是没有一点打仗的样子，所以我的结论和你的是一样的，刘季近期内不打算进攻。”
“不过，他要我转告你，如果你问起，就说随时。”
轰隆。
就像是为了佐证修士的说法，炮声接连响起。
会议室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军官推开了会议室大门。
“总督阁下，敌方六艘战舰，分别从南北两侧斜向冲向码头。”
不等军官话音落下，又有两位军官冲来。
“城西出现万丹军队，保守估计人数在4000以上，装备大量登城器械。”
“城东出现海盗骑兵队，人数在500人以上，已经进入火炮射程，我军正在开炮反击。”
科恩再也坐不住了，恶狠狠瞪了一眼乌鸦嘴的修士，交代人，将其留在会议室内，立刻前去勘察敌情。
总干事、薄记委员、司法委员和船务委员均未离开，一个个忧心忡忡。有人祈祷这是佯攻不会有人员伤亡，也有人祈祷能真刀真枪干一次，好出出长久压抑在心中的怒气。
反倒是修士，心神大定，坐回位置，细细品尝着荷兰的美酒，同时在心中吐槽着刘季招待客人的劣酒。
一杯又一杯，丝毫没有受到房间外的喧闹和炮火干涉。
忽然，伴随着刺耳的撞击声，墙壁开始微微晃动。
炮弹击中城堡了。
修士在心中记下，海上的舰炮可以命中城堡。
终于，精神几近崩溃的总干事打破了会议室内的沉默。
“修士，如果您还自认为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请如实说出，刘季是否会真的会像信中说得那样优待俘虏？”
“我只能说，我觉得是真的。”修士随口说，“你们会建造城堡，会造风车，会造船，会铸炮，会做生意，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异教徒原住民，他需要你们的智慧和能力。”
“而且我觉得，如果你们真的投降了，他可能会允许你们参与香料竞拍。”
修士点到为止。
但在场众人已经大致猜到怎么回事。
香料再值钱，也得卖出去才能作数。
目前南洋同时拥有巨额现金和庞大贸易网络的，就只有他们。
最重要的是，多一方参与，更能提高香料竞拍价格。
5个委员沉默不语，相互之间以眼神交流，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丝妥协。
毕竟当初，荷兰商船来东方最主要的一个契机，便是因为葡萄牙国王——也是西班牙国王——禁止荷兰商人进入里斯本购买香料。
如果投降并参与香料竞拍，公司还能减少每年数百万盾的船只和装备投资。
可在付出了近亿盾投资的现在，公司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