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夜风裹挟着湖水的腥甜,罗杰的黑色保时捷在盘山公路上划出一道刺目的弧光。车载时钟显示 21:47,距离田甜最后通牒的午夜十二点还有两个多小时。后视镜里映出他充血的瞳孔,像两簇燃烧的磷火。
“该死的修路!“他猛拍方向盘,轮胎在碎石路上打出尖锐的啸声。车载广播突然滋啦作响,传出扭曲的女声:“罗杰,你会后悔的......“他惊出一身冷汗,这分明是翠兰的声音。
山路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像条沉睡的巨蟒。当刹车片发出金属摩擦的哀鸣时,罗杰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仪表盘上的制动警示灯如同血色眼眸,在悬崖边缘骤然亮起。他最后的记忆是田甜发来的那张照片——她裹着丝绸睡袍站在落地窗前,身后碧水湾的霓虹勾勒出诱人曲线。
当意识再度复苏时,罗杰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月光下的山路如同银色缎带,他的保时捷倒扣在深谷里,车身扭曲得如同揉皱的锡纸。伸手触摸脸颊,指尖竟穿透了皮肤,在月光中留下淡蓝色的涟漪。
“先生,需要帮忙吗?“沙哑的声音惊得他转身。采药老人佝偻着背站在阴影里,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罗杰刚要开口,老人却像被无形的手拖拽般,踉跄着消失在雾霭中。
整整一夜,罗杰在山林间飘荡。露水穿过他的身体凝结在草叶上,猫头鹰的啼鸣与他的叹息交织成诡异的二重奏。当第一缕晨曦染红天际时,他终于看到公路上的卡车。司机惊恐的瞳孔里,倒映出他浑身是血的透明身影。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刺得鼻腔发痛。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罗杰看见自己血肉模糊地躺在病床上,翠兰正用棉签蘸水湿润他开裂的嘴唇。她眼下的乌青深得像瘀伤,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早已不知去向。
“求您了,再宽限几天......“翠兰的声音像被抽干水分的枯叶。护士长不耐烦地翻动账本:“三天了,催款单都贴到床头了。“罗杰想伸手触碰妻子颤抖的肩膀,却见自己的手正从她后背穿过去。
碧水湾的别墅区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田甜穿着真丝睡袍打开门时,罗杰注意到她脚踝处的纹身——那是他名字的变体,此刻正随着她的颤抖微微扭曲。
“你以为我会救那个老男人?“田甜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划过翠兰的脸,“他给的钱早就花光了,再说......“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你以为那起车祸真是意外?“
罗杰的灵魂猛地收缩。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惊飞了檐下的雨燕。田甜癫狂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刹车片的螺丝被我拧松了半圈,没想到他命这么大......“
当翠兰踉跄着冲出别墅时,罗杰的怒火化作实质的黑雾。水晶吊灯在他的嘶吼中炸裂,青花瓷瓶碎成齑粉,田甜蜷缩在墙角发出非人的尖叫。他抓起梳妆台上的翡翠镯子——那是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狠狠砸向镜子。
镜中浮现出车祸前的场景:田甜坐在副驾驶座,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他的领带,另一只手悄悄摸向工具箱......
“啊——!“田甜的尖叫刺破云霄。罗杰的身影在晨光中逐渐透明,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自己,纵身跃向窗外的碧水湖。冰凉的湖水漫过头顶时,他听见翠兰在远处呼唤他的名字。
三天后,医院的监控录像记录下诡异的一幕:凌晨三点十七分,罗杰的心电图突然归零,又在七秒后奇迹般恢复。同一时刻,碧水湾传来消息,田甜在精神病院反复念叨:“刹车螺丝......是我......“
当罗杰睁开眼睛时,翠兰正趴在他床头沉睡。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她发间流淌,他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的婚戒重新闪耀,旁边多了道淡粉色的伤疤——那是去年他醉酒时误伤的。
“醒了?“翠兰的声音带着哽咽。罗杰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像塞着浸满盐水的棉花。他艰难地举起右手,轻轻触碰妻子的脸庞。这一次,指尖终于触碰到了真实的温暖。窗外,碧水湖的波光正温柔地漫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