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深宫美人最寂寞

刘霖给了皇后一个肯定的眼神。

“还不递给陛下?”皇后朝那宫女冷喝。

宫女跪着向前,把竹简递给了皇帝。

皇帝笑着接过,打开,而后面色剧变,目光扫过之后,脸阴沉下来。

“这是彤史?“皇帝冷冷的问,“你们也是怀疑李美人假孕?”

刘霖注意到,皇帝用了个“也”字,说明皇帝自己也怀疑。难怪,当初李美人出血,说孩子没了,皇帝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皇后一把拿过竹简,快速扫过,惊呼:“上月癸水未绝,本月竟诊出两月身孕。”

刘霖暗暗松口气,说明师傅的判断是正确的,李美人就是假孕。

“李美人竟如此大胆!”皇后合上竹简。

刘霖朝着两人拱手道:“陛下,皇后娘娘,李美人自己,或许并不知道。”

“太医令想必都查清楚了?”皇帝抬眼,“那就跟朕仔细说说。”

其实他自己也肯定不了。

那夜,他在芷罗宫喝醉了,是李美人侍寝。

但是,自从董美人被杖毙,他就有了心理阴影,对妃子是力不从心,可那夜的事,他不记得了。

“陛下,我师傅说‘金针渡穴’术,可让女子起孕脉。”刘霖把华佗说的,详细解说了一遍。

皇帝听后,猛地起身:“这就去芷罗宫,朕要验证。”

“陛下!”刘霖连忙道,“臣请先召臣子师华佗进宫,一切准备妥当后,再召裴太医,伏完校尉。”

皇帝缓缓坐下,挥手:“准!”

……

一个时辰后,芷罗宫。

李美人斜倚青玉软榻,素白中衣裹着玲珑身段。她面色较平日更显苍白,眼眸低垂。

皇帝,皇后还有刘霖站在软榻不远处看着。

华佗正在给李美人诊脉。

殿外传来黄门通传声。裴太医提着药箱与伏完并肩而入。

两人朝着皇帝参拜后,齐齐看向诊脉的华佗。

他们心中惊疑,不知陛下为何召华佗来给李美人诊脉。

没一会儿,华佗起身,朝着皇帝拜道:“禀陛下,娘娘脉象流利如珠走盘,是喜脉”

所有人,大惊失色。

就是软榻上的李美人,也是无比惊愕。

“荒唐!”伏完嘴角浮起讥诮,“昨日才见红,今日便坐胎?华佗你是老眼昏花了?”

“呕......”

李美人突然蜷身干呕,一双玉手死死攥住鹅绒锦衾。

皇后眼疾手快递上唾壶,却见她呕出几缕清涎,纤弱的身躯在薄衫颤动,连鬓角碎发都被冷汗黏在颈侧。

孕吐?

所有人又惊又疑,皇帝冷冷的目光落在裴太医身上:“裴卿,你去诊脉。”

裴太医面色煞白,诊脉时指尖竟压不住颤抖:“这...许是胞宫受损引发的代脉......”

皇帝面色更冷,他看了眼身后的一个老嬷嬷。

刘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老嬷嬷,是来芷罗宫前,皇帝特意叫来的。

当时,他还时不时感觉到这个老嬷嬷看向自己。

皇后低声跟他介绍,那是谢嬷嬷,皇帝就是她带大的,董医道,还给太后治过病。

谢嬷嬷上前,给面色惊愣中的李美人诊脉,而后向皇帝道:“陛下,确是喜脉。”

皇帝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那为何李美人呈喜脉?裴太医,你是医道圣手,你说!”

最后两个字,带着暴怒。

“臣不知!”裴太医慌忙跪下。

“不知道?”皇帝看向华佗,“那还是华神医给大家解惑吧。”

华佗取出一根银针:“所谓喜脉,不过是带脉受金针所激,气血逆行冲任二脉的假象。再加上,西域曼陀罗混阿芙蓉同用,盏茶功夫便可催动干呕痉挛。”

“妖医!”伏完长刀出鞘,“你怎敢用这等邪术害娘娘!”

刘霖箭步挡在华佗身前:“是有人先用此邪术陷害娘娘,也陷害我!裴太医,你就取过曼陀罗吧?”

他这话意思很明显,之前娘娘的孕脉也是假的。

伏完明显一惊,看向裴太医。

“臣在太医院数载,从未诊错孕脉!”裴太医冷道,“你们这是陷害我!”

“是吗?”皇后目光冷冷,“李娘娘上月十三,癸水未绝,你如何诊出她怀孕两月的?”

裴太医梗着脖子冷笑:“癸水也有错的时候,不能一概而论,华元化既说喜脉是假,难道指天子不能令妃嫔有孕?”

皇帝目光如刀,声音却很麻木:“自衣带诏案后,朕无力临幸嫔妃。”

众人目瞪口呆,没想到皇帝亲口承认。

裴太医怔愣当场。

“来人,把裴太医打入大牢。”皇帝下令。

伏完立马反应过来,喊一声:“还不快把这贼子拖下去。”

两个禁军上来,扣住了裴太医。

裴太医冷声大喊:“臣冤枉,陛下,太医令师徒才是妖医,是他们……”

话还未喊完,就被禁军拖走了。

……

皇帝在软榻前站定。

李美人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他伸手按住。

她扬了扬修长的脖颈,轻咬着嘴唇,眼中泪花说有就有。

“朕记得你初入宫时,给太后绣的百鸟朝凤图。”皇帝声音淡淡,“如今想来,那些凤凰的眼睛都是朝左看的。”

“陛下。”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臣妾不知道……”

“上月癸水未绝,这月倒有了两个月身孕?”皇帝冷喝,“你当朕是傻子?”

“陛下不信臣妾。”李美人眼眸垂落,“那夜臣妾也醉了。”

“没有那夜!”皇帝霍然转身,“朕不会治罪你,但是,朕也不会再踏足芷罗宫。”

他大步离去吗,所有人都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刘霖落在最后,转头看向李美人。

她望着刘霖转身时,忽然支起身子,锦衾滑落时露出白皙皓腕。

刘霖的步子顿住。

她将喉间的呜咽变成一声轻笑,泪珠悬在下颌将落未落。

唇角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一滴泪终于落下,那笑里含着宫墙深处积年的寒,却又在眸光流转间,漏出一星半点儿少女时代才有的鲜亮。

或许,她并不在乎皇帝以后会不会来。

她反而是解脱了,可是人还在这深宫里,依旧是个囚笼。

看着刘霖的目光,她想说点什么,可终是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