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点了点头，计划的轮廓越来越清楚了。
但他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每个环节，都不能出一点儿岔子。
日本兵在南京的势力比上海大得多，一旦行动栽了，他们兄弟俩，连带整个“夜莺”小组，都得玩完。
“沉航，这次行动，九死一生。”陆沉舟的口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劲儿。
“我们不是为了自己出风头，是为了国家，为了咱民族。”
“哥，我懂。”陆沉航的眼神也一样坚定，“从咱们走上这条道开始，死活早就不当回事儿了。”
油灯的火苗轻轻晃了晃，照着兄弟俩年轻又硬气的脸。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也是天亮前最浓的黑。
一场针对侵略者和卖国贼的雷霆行动，就在这间破柴房里，悄悄地酝酿着。
陆沉舟知道，野田洋这会儿肯定还在为自己那套严密的安保计划得意洋洋。
他甚至可能在心里笑话那个从上海来的、不懂南京水深的陆主任，提的那些“多余”的建议。
很快，他就会明白，小看对手的代价，到底有多重。
陆沉舟要做的，就是把这种小看，利用到家。
他要让野田洋亲手给他打开通往地狱的大门。
“对了，哥，田中信男那边，你打算咋弄？”陆沉航突然问。
“他一直跟屁虫似的粘着你，会不会看出点啥？”
陆沉舟嘴角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田中君啊，他现在肯定觉得我碍事得很，巴不得我少掺和。”
“明天，我会主动向他请教些南京本地的治安问题，表现出对核心安保有心无力的样子。”
“让他更相信，我不过是个想在影佐将军面前混个熟脸的二流货色。”
“他越是这么想，对我后面的行动就越有利。”
“我甚至会‘不小心’透露些‘假情报’给他，让他把注意力往歪道上引。”
陆沉航听了，不由得佩服自己哥哥这脑子转得快。
这不光是比胆子，更是比脑子。
而陆沉舟，显然已经在这场较量中，占了先机。
他不仅要完成刺杀和抢文件的任务，更要在这过程中，狠狠地耍一把那些自以为是的日本军官。
让他们输了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栽的。
这，才是陆沉舟的做派。
也是这场高风险行动中，属于他个人的“乐子”。
当然，最大的“乐子”，还是看到敌人因为自己的计划手忙脚乱、吓破了胆，最后付出该有的代价。
“沉航，今晚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从明天开始，每一步都得小心再小心。”
“嗯。”
兄弟俩说完了话，陆沉航先走了，钻进夜色里，去安排后续的准备。
陆沉舟在柴房里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把整个计划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确认没什么明显的纰漏。
然后，他也悄悄地离开了这座废弃的绸缎庄，跟来的时候一样，一点动静没有。
南京的夜，还是那么黑。
但在这浓浓的夜色里，一颗复仇的种子，已经悄悄埋下了，就等着时机一到，破土而出，开出最鲜红刺眼的花。
陆沉舟回到临时住处，一切照旧，盯梢他的人，甚至没发现他出去过。
他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没有。
眼前晃悠的，是外交部大楼的结构图，是重光晋明、汪兆铭、吕荣唤那几张让人恶心的脸。
还有那份可能存在的、关系到东北几千万同胞死活的“经济掠夺计划”。
这份计划，必须弄到手，这玩意儿比单纯宰几个人有用的多。
陆沉舟门儿清，肉体消灭只是暂时的，想从根上办了小鬼子，就得把他们的底裤扒下来，让他们老窝都跟着晃荡。
接下来两天，南京城面儿上看着挺稳，底下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陆沉舟顶着特别公署主任的名头，外加影佐祯昭那张条子，确实把南京外头那些警察宪兵临时给调动起来了。
野田洋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上海来的人在自个儿地盘上吆五喝六的，可影佐将军的面子，他又不能不给。
再说了，陆沉舟提的那些调动，听着全都像那么回事，全是为晚宴安全着想。
“野田司令官，外交部大楼东边那条街，我看晚上巡逻的人手好像不太够，最好加一倍人溜达溜达。”
陆沉舟拿着地图比划，脸上挺严肃。
野田洋斜眼瞅了瞅，那条街是偏了点，可离核心区还有点距离。
“陆主任想得是挺周全，就按你说的安排。”
他心里盘算着，多派些人在那些不打眼的地方瞎转悠，总比让这家伙在核心布防上添乱强。
陆沉舟要的就是这个，他把日本宪兵的力量，一部分调到他“点名”的次要地段，其实是在给陆沉航的小队清扫主要渗透路线上的钉子。
他让某些巡逻队在特定钟点出现在特定位置，硬生生造出空当来。
“田中中尉，你瞅瞅，通往宴会厅那几个主要道口，我觉得应该设两道检查哨，人手嘛，我看从现在巡逻的队里抽就行。”
陆沉舟又开始给田中信男“出主意”。
田中信男现在对陆沉舟的“瞎指挥”已经有点习惯了，就觉得这人官瘾大，爱显摆。
“陆主任的建议，我会跟司令官说的。”
他嘴上应付着，心里却琢磨，还好核心安保是司令官亲自抓。
陆沉舟真正的目的，是借着这些“强化措施”，进一步探探日军指挥系统的反应速度和配合默契度。
他每一次调动，都在琢磨野田洋手下那些小队执行起来到底麻利不麻利，有没有什么空子能钻。
就在第二天下午，一溜挂着军用通行证的卡车，从上海那边开进了南京城。
车队直接奔着宪兵司令部就去了，车上拉的是一批“上海特别公署紧急增援安保物资”。
带队的日本军官拿着公文，找到了陆沉舟。
“陆主任，这是你们公署的林曼笙女士安排的，梅机关特批，火速运到南京的特殊消防器材，您给签个字。”
野田洋也听着信儿过来了，瞅着那几个贴着“消防器材”封条的大箱子，眼神里有点犯嘀咕。
“陆主任，上海那边可真是够意思，连消防家伙都替咱们想着了。”
他说话的调调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