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七日的晨雾像块浸满冰薄荷的纱布，裹着青藤中学哥特式尖顶。陆星宇把最后一口冰美式灌进喉咙时，金属易拉罐在掌心发出脆响，惊飞了槐树上栖着的灰喜鹊。
储物柜里堆积如山的礼物盒渗出甜腻香气，最新款Switch游戏机包装上还粘着粉色桃心贴纸。他扯开领带随手扔在巧克力堆里，忽然瞥见最底层的牛皮纸信封——父亲秘书每年准时寄来的生日贺卡，边角被融化的松露巧克力洇出深褐痕迹。
“少爷，陆总在苏黎世签约...“手机震动跳出新消息，他直接划开通话记录。最新联系人显示“母亲“：03:47，通话时长11秒。这个月第三次在凌晨接到她语无伦次的越洋电话。
“星宇哥！“陈浩的球鞋在瓷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二班班花在找你要微信...“话音未落就被陆星宇塞了块酒心巧克力堵住嘴。走廊尽头传来女生的啜泣，他转身时校服外套掀起的气流卷落公告栏上的摄影展海报。
雾色渐薄的天台上，林夏正在调试相机白平衡。取景框里忽然撞进一道修长身影，男生倚着锈蚀的铁丝网仰头吞药片，喉结滚动的弧度像天鹅垂下脖颈。她本能按下快门，惊觉对方浅灰色瞳孔正透过镜头与自己对视。
“删掉。“陆星宇的声音比雾还冷。他伸手时露出腕间宝珀表盘，分针恰好停在07:07。林夏注意到他食指有道月牙形旧疤，在冷白皮肤上像道凝固的流星。
“这是理光GR3？“陈浩突然探头，校牌啪地打在林夏相机带上，“哇靠这不是附中那个拍出《虚假阳光》的天才少女吗？你转来我们班？“
教导主任的呵斥声从楼下传来时，陆星宇正盯着相机预览图怔住——画面里自己仰头的瞬间，晨光在睫毛上折出虹彩，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药瓶从口袋滑落，碳酸锂片剂滚过林夏的小白鞋，在积水上泛着幽幽蓝光。
“哮喘药。“他抢先踩住药瓶，却见少女弯腰拾起时，马尾辫散落的碎发间藏着枚北斗七星发夹，“下次偷拍前，记得关掉快门声。“
当林夏抱着教材走进初二（3）班，陆星宇正把抗抑郁药混进维生素瓶。班主任介绍新同学的话被淹没在女生们的窃窃私语中，直到某个清亮声音划破喧哗：“老师，我的座位在陆星宇同学斜后方。“
全班倒抽冷气声中，林夏径直走向那个堆满礼物的危险区域。她的帆布书包擦过陆星宇肩头时，掉出半张摄影展门票——10月2日天文馆特别展《秋季银河》，票根背面有行小字：献给所有在黑暗中凝视光的人。
窗外突然放晴，三月稀薄的阳光穿过林夏的琥珀色瞳孔，在陆星宇的英语课本上投下一小块暖金色光斑。他烦躁地合上书，却没能遮住少女身上飘来的淡淡橙花香，那是母亲发病前最爱的香水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