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048:洛阳烟火画人间
- 晋时烟火,我的乱世日常
- 辽东骑影
- 2761字
- 2025-04-23 11:04:33
等待消息的过程总是难捱的,但好在祖阳能沉得住气。
练刀、骑马、锻炼、读书、耕田,日复一日。
八月中,豆子发育得都很不错,田里的耕耘一片欣欣向荣,茁壮生长的作物总能给人们带来积极的情绪。
得到祖逖的支持后,祖阳的心底也更显得放松了些许,只是对原本的长期计划做出了一定调整。
原本既定的盟友现在必须加以提防,到北方后发育的计划也必须加快。
这样一来,原本构想中的坚固防线势必难以达成,只是也无可奈何。盟友的筛选很重要,因为往往盟友的背刺会比敌人造成更大破坏。
中秋节后第二日的傍晚,祖阳主仆辞别了石三等门客,从祖家坞向自家小院行去。
晚霞璀璨,暮色将道路染成暗红时,秋阳的光正掠过婉儿发间的草屑。
祖阳见了随手摘掉,拍拍她的脑袋。婉儿也无异样,只是缩着脖子晃了晃头,露出酒窝与小巧虎牙,主仆间相处愈发随意起来。
“公子,你说一会儿要做什么来着?”
“牙膏牙刷,洁净牙齿用的。”
“不是有青盐和柳条么?”
“青盐太贵,跟柳条的效果也不好。牙齿很重要啊,得好好保养。”
又是听不懂的话。
婉儿对所谓的“牙膏”“牙刷”不明所以,只是扒拉着挎篮里采摘的薄荷与鸡舌香,轻轻嗅了嗅。两种草木的味道都很提神,不知公子即将做的牙膏是什么味道,她颇有些期待。
走到自家小院近处,两人意外发现门口有人在等。
三名绯袍信使各自牵着马匹,或蹲或坐似都已待了许久了。见了祖阳主仆后,为首者连忙跳将起来,银鱼符叮当作响。
他远远行礼问道:“敢问尊驾可是祖公子,讳阳?”
祖阳点头回应,看着马鞍上的常山国玄鸟纹,猜出了三人的来历和目的。他暗自舒了口气,心中放松下来。
信使捧着的漆盒恭喜道:“祖公子,常山王遣我等来此递予一应告身、官印,恭贺高升。”
婉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在一旁显得激动不已。祖阳则保持着平静,上前答了礼,接过沉甸甸的托盘,上面是一个正方体漆盒及一卷系着红绸的书帛。
“大王还嘱咐,请祖中尉明日过府饮宴,以作庆贺。”信使叉手,旋即告退。
祖阳道了声且慢,对婉儿点点头。小侍女赶忙开了院门跑进屋去,片刻后带了些铜钱出来,给了三位信使每人三枚比轮。祖阳又诚恳道了谢,信使们心满意足,欢喜去了。
祖阳向身旁瞥了一眼,见了个熟悉的人影在篱笆院外徘徊。
“公子公子,你当真就做了官了?”眼见信使远去,婉儿忍耐不住雀跃着蹦跳出来,催促着请祖阳看看官印模样。
祖阳却没着急,侧头道了声:“进来”。婉儿这才发现旁边有人,赶忙收敛着端庄起来,叫了声“智公子”。
祖智此时还处于懵懂状态,“哦哦”的回应着跟着祖阳进了院里。他本是来寻堂兄说说话的,却不想撞见了刚刚的一幕。
在院中寻了张胡凳坐下,祖阳掀开漆盒铜印,指尖抚过篆刻的“中尉”二字,冰凉的棱角刺得掌心发痒。
确认文书印信之后,他不自觉露出笑脸,心底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到手了!
有了这东西,北行的事情就已成功了一半。
祖智忍不住问道:“阿兄,你要去做常山国的中尉?”
“嗯”
“可仲父上月刚刚下令……”
“仲父首肯过的,放心便是。”
祖阳嘱咐婉儿将印信收好,不再关心此事。自己则去将过滤沉淀好的草木灰清液取来,又弄了小碗荏子油。
祖智茫然看着祖阳在眼前忙碌,一时没想明白。先前仲父命令如此严厉,怎就对堂兄网开一面?
堂兄年纪轻轻,怎就成了三卿之一的中尉官?
况且,堂兄去做哪儿的官不可,怎地偏去北地常山?
正疑惑间,祖阳将一个石臼塞到了祖智怀里,又将婉儿采摘的薄荷与鸡舌香取来,道了声:“帮忙,分出薄荷跟鸡舌香,捣烂取汁……”
“啊?”
莫名其妙的,祖智加入了牙膏制作的队伍当中。婉儿又搬了两张胡凳到院子里,自己取了梳好的猪毛和木柄,开始按公子的要求做出小刷。
祖智捣碎薄荷叶时忽然抬头:“阿兄这般本事,为何偏要舍了洛阳繁华去北地?”少年声音里带着不解。
“天生我才,总要有个用武之地。”祖阳笑了笑,将手中捧着的陶罐放低了点:“你看这草木灰碱液,若单独存放不过寻常污水,但与油脂相遇...”
他忽然将两种液体倒进陶罐,伴着一些碱面轻轻搅拌摇晃,“便成去污涤垢的宝物。”
暮色里泛着珍珠光泽的液体让祖智瞪大眼睛,薄荷的香气很是提神,让人神清气爽。
“可北地凶险...”祖智话音未落,祖阳擦着手道:“汉终军弱冠请缨、班定远投笔从戎,张骞凿空西域——哪个又不凶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男儿在世当如是,似这牙膏一样,该去把乱世污浊涤荡干净。“
祖智一时沉默,看着堂兄掌心层叠的老茧一时出神。
黄昏的光是暖黄色的,映在秋日的小院里显得颇为平和。
翌日,锻炼完毕的祖阳和婉儿吃着饭,祖阳对她交代了一声,说今日要去趟洛阳。
司马珩现在毕竟是他的上司,既然特意让信使相邀自己便不好拒绝。虽然在祖阳看来,这家伙已经没啥利用价值可言。
若祖阳真去了常山,可不会往洛阳运一粒粮食。
去见司马珩前,上午他还计划着再去拜访王昱一趟,试试看能否提前把土地交易谈妥。上好的冤大头,不好好利用就可惜了。
一个多月没有降雨,按说田地有减产之虞,可而今就洛阳来看却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洛阳是个聚宝盆,它本身的粮食出产其实不多,关键是有黄河水系的漕运贯通南北,让整个天下来不断输血。
在司马越收杆八王后,荆襄、江南、山东、河北的漕运便不再有障碍,因此洛阳的粮食供应已渐渐平稳。
穿过浮桥后,岸北的流民也几乎没了踪影,原本堆满人体和窝棚的地方俱都空旷起来,冷冷清清显得荒凉。祖阳有些感慨于京兆府的雷厉风行。
祖阳信马由缰的向北,思忖着该是朝廷堵住了孟津渡,再由京兆府持之以恒的驱散引诱,这才达成了这般效果。
当然,洛阳的士绅们估计也没少趁机蓄养荫户和家奴。
穿门入城,一路到达司空府邸。
祖阳与王家管事已经很是熟稔,见面后仆役一边通禀,他已一边进了门去,不过这次他没有去向书房,反倒被引去了偏厅等待。
“阳公子且稍待,我家昱公子刚刚服了散,正在屋里休息。”
祖阳无可奈何,在偏厅等了大概半个时辰,脸色尚且通红的王昱这才披散着头发、敞着衣襟,大步走来,还有些亢奋。
“哈哈贤弟来的早也,那日谈玄之后一直想和贤弟聊聊那西域故事,却一直未得空闲。来来来,今日且和为兄好好聊聊。”
社交便是如此,如果开门见山就谈事情,大多没什么好结果。你再不情愿,也得和人家先叙旧,说人家爱听的,再说人家听得进的,说过自己该说的,最后才能说自己想说的。
当胡吹海侃聊过半天后,祖阳貌似随意提了提卖地的事,王昱却连忙摆起手,推拒道:“贤弟贤弟,我买那么多土地作甚,还要养活许多佃户,可没那么多财帛调用。
“实不相瞒,近些日子为兄刚刚花费颇多置办了个小院,养了十三个河北士女……”
说到这,王昱神秘的凑了过来,脸色兴奋道:“都是真正的士族女子,多是在邺城被破后辗转逃来的,失了亲眷。
“若在寻常时节,这些女子家里多是要给她们寻个正经夫婿,可现在,啧啧……”
王昱拍拍祖阳的手背,笑道:“我给自己卜了一卦——流年鸿运、命犯桃花,哈哈哈……当此时节,正是我等男儿的大好光阴呢。”
祖阳跟着笑了笑,笑容看起来同样显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