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025:奇计可居待价沽

有了渡船后,往来北畔地块便无需从浮桥绕路,方便了不少。

平底船满载粮食远比牛车要多,来回一趟也更加便捷。只是地块附近没有码头,靠岸时需要岸上之人接引,更需要船上的人“奋力一跃”。

还好,祖阳这些日子的锻炼多少有点作用,在石三接引下虽然有些踉跄,好在没有狼狈落水。

此时,武鸣和李钊早已联袂而来,婉儿正与武家管事在一旁侍候。

看过田间事宜后,祖阳去与两人打了招呼。

今日武鸣是约好带着祖阳去采购耕牛、种子的,只是中途叫上了李钊。为此,武鸣还多带了一匹马。

云真、赵峰几人今日都很老实,祖阳嘱咐婉儿留下看顾田间事务,自己上了马背。随后他又叫上石三,带了备足的绢帛赶着牛车随行,一行人悠悠行向洛阳马市。

七月流火,按理说天气是该转凉。可此时路旁的虫鸣和着武鸣直让人觉得心烦。

与话痨的高谈阔论相反,李钊的情绪显得颇为压抑。灿烂的阳光在他这似乎有了缺位,眉宇间只剩下阴霾。

祖阳关切地询问了几次,这位忧郁的汉子最终咬咬牙,跟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舍妹、老母、妻子家小孤悬宁州已久,钊实不忍再枯坐洛阳!虽然未求得援军,可愿携三尺剑归,尽家中男丁的本分。”

说完,李钊忍不住抬头望天,一脸壮烈。

“啧啧啧啧……”武鸣撇嘴表演起了口技,却没有对李钊再说什么,而是对祖阳摊了摊手:“我已劝过世康多次,奈何他去意已决。唉,此一别便是生死殊途,我年纪轻轻便痛失挚友,可悲可叹呦。”

李钊脸色有些发绿,恼怒道:“武子庄,你能否盼我些好?”

武鸣别过头去,倒是罕见的没再议论。

就实说,无人会看好李钊这次南下。

成都早已失守,整个益州已被李特的流民军占据,李钊走不得蜀道。而江南民乱方平,一路盗贼流民肆虐不休,能走的路其实真不多。

最安全的走法是穿荆襄、涉大江、过江州再寻路南下。

这一路不说人祸,单说烟瘴弥漫、山高水远就很难让人想到什么好结果。更何况李钊是孤身南下,就算他平安回到宁州又能如何?只为多送个人头?

但对于这位老兄来说,他也确实没了主意。三年前带着使命北上,而今父死、援绝、在洛阳三年一无所得。家小亲人生死未卜,再无办法可想。

祖阳没急着开口表达什么,他想让这种氛围再酝酿一阵,求个欲扬先抑的效果。于是,一行人便沉默着抵达马市,连武鸣都已渐渐失了谈兴。

常山武氏是地道的北地士族,且地近并州,与马市贩卖牲畜的商人大多有些交情,是个极好的中间方。

武鸣将祖阳引到了一处宽大的牲畜棚外,此时李钊心情似已平静了不少,祖阳却偏选择在此时对他开了口。

“钊兄,我祖家却有办法,可助你请到援兵。”

李钊闻言愣了愣,茫然看着祖阳。武鸣却是猛地一拍大腿,笑叫道:“贤弟,可不能随便骗他,世康兄会当真的!”

七月的午后,人也好,牲畜也好,大多还是显得有些慵懒。这突如其来的一叫,立时引得人、马、牛、骡纷纷侧目。

在一片牛哞、马嘶声里,祖阳看着李钊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他径自下马,撇下李钊、武鸣不管,去与商贩相看耕牛。

“不会吧!”不等李钊回过神,武鸣当先跳下马背追了过去,急吼吼问道:“贤弟,你不会真有办法吧?

“成都失陷,宁州的州兵主力早已陷没,朝廷现在连益州都无计可想,你说你有办法解宁州之围?”

祖阳此时正随着商贩在观察耕牛的牙口,确认着耕牛身上套犁的勒痕。

早早被农户驯化过的牛才是耕牛,和只是成了年却未经训练的牛是两个物种,价格天差地别。

验货的同时,祖阳似漫不经心般道:“不,子庄兄,得纠正你一点。我只能保证给宁州派去援军,却无法保证宁州之围一定可解。战事一起,谁能预先料定成败?”

听了这番话,一旁的李钊非但没有泄气,反倒似终于相信祖阳确有办法,他躬身长揖,大礼拜问。

“贤弟,到底有何妙计,且快快教我!若真能求得援军,你便是我再生父母,钊必有重报!”

这一礼,来的过于郑重。

近处,牛棚商贩看的目瞪口呆,稍远处的行人、顾客们也都纷纷侧目。

“小娘子,你快看!”有女子好奇的声音传了过来,钻进了祖阳的耳朵。

祖阳没急着去回应李钊,反倒侧头瞥了一眼。见是对门马厩处正自相马的一对主仆,婢女正扯着小姐的胳膊对他们这指指点点。

主家姑娘年芳豆蔻,着利落的红色裴褶服,一张鹅蛋脸,略带着些婴儿肥。闻言向祖阳这边瞥了瞥,似是见了李钊大礼求教有趣,她掩嘴笑了笑。

祖阳回过头,将李钊搀起,拍了拍他的胳膊:“贤兄言重了,切勿多礼,也勿要急躁。且先等小弟解决了耕牛的事情,再细细道来。”

他侧头又瞥了武鸣一眼,道:“况且,这事与子庄兄也有干系,或可助他打入洛阳士族的圈子。”

“这如何等得及!?”一听这话,没等李钊抗议,武鸣已在旁边跳起脚来。他对祖阳嚷嚷:“贤弟贤弟,事关重大,可勿要卖关子!你真有办法?到底是何计策!?”

祖阳仍没理会,依旧吊着两人的胃口。

谈判便是如此,上赶着去卖的东西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价钱。一问就说的计策也谈不上什么好计策。

非得是三顾茅庐、遍历艰辛,求问计策的人才会把它当回事。

祖阳底蕴太浅,没资格搞什么饥饿营销。但祖家这面虎皮却还管用,适当的吊吊胃口是必须的动作。

与商贩问明了耕牛价钱,祖阳有些蹙眉。

而今洛阳暂时安稳,可米粮、耕牛的价格都在高位。

六岁口的耕牛而今行价基本在一千七百钱一头,比往年的价格贵了二百多钱。但商贩表示,有武鸣做中人,他们可以给祖阳便宜一百钱,可还是太贵。

祖阳是想尽量多弄些耕牛,武鸣借他耕牛使用不可能太久,再说武家地块同样需要开垦,十头牛不够用的。

可是,比牛更贵的是那三百石种子,而今洛阳一斛米已到了八十钱。

虽说豆子便宜,且种子可以从武家买,武鸣能把价格让到六十钱的成本价,可三百石便要耗去他九匹绢。

再加上之前雇佣护卫、购买农具、搭建窝棚的材料、给流民粮食等消耗,他可动用的现钱其实并不多。

祖阳露出沉吟状,似是看出了他的囊中羞涩,武鸣赶忙道:“贤弟,耕牛的事情好办。大不了我家地块再等等,先给贤弟来用,且快说计策吧,急死我了!”

祖阳等的便是这句话,他摆摆手道:“诶,怎可如此?我又并非是为了占贤兄的便宜。”

说着话,祖阳忽然转向了商贩。

“这样,店家,你这一棚中四头耕牛,我租下来。用到八月初,予你一匹绢,你看如何?”

武鸣根本没有耐性,闻言立刻对商贩道:“便这般定了,我来作保,多好的买卖!”

啊?租?

商贩看看祖阳,又扭头看看武鸣,总觉得这两人刚刚表演了一通,其实是为了占自己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