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计算机的嗡鸣声像某种古老生物的哀鸣,在凌晨三点的实验室里震颤着空气。林修文摘下防护面罩,金属卡扣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全息屏幕,克莱因场方程的最后一项参数正在疯狂闪烁,像被困在玻璃罩里的萤火虫。
“第三十七次模拟,“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怀表——那是他父亲在广岛核爆六十周年时留给他的遗物,表盘上至今残留着微量铯-137,“纠缠态粒子在五维空间的运动轨迹终于...“
全息投影中,无数光点突然开始沿着莫比乌斯环结构有序排列。林修文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操作台也浑然不觉。那些代表量子比特的蓝色光斑正在突破三维限制,在虚拟的五维坐标系里编织出完美的克莱因瓶拓扑结构。这是人类首次在计算机中完整重现四维以上空间的量子迁跃模型。
实验室的温度突然下降七度。
林修文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不是空调系统的异常——他亲眼看着温度计的水银柱在十秒内从23℃跌至16℃。全息屏幕边缘闪过一道阴影,那是个穿着老式防辐射服的人影,胸前模糊的标识像是被泼了硫酸的金属牌。当他转身时,人影已经消失,只在钛合金地面上留下半枚焦黑的脚印,散发着臭氧电离后的特殊腥味。
“谁?“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产生诡异的回声。量子对撞机的环形管道突然发出蜂鸣,操作台上的烧杯集体共振,淡蓝色的液氮在玻璃壁上画出颤抖的波纹。林修文摸向紧急制动按钮的手指突然僵住,防护玻璃的倒影里,那个防辐射服人影正站在他身后,戴着上世纪五十年代风格的圆形观察镜。
怀表盖弹开的声响打破死寂。林修文低头看见表盘上的铯辐射指针在疯狂摆动,这枚能检测百万分之一居里辐射量的古董仪器,此刻正指向表盘边缘用红漆标注的“致死量“刻度。他猛然回头,防辐射服人影却化作一团量子态光雾消散,只在空气中留下放射性同位素衰变特有的蓝光。
当程雨薇刷开实验室的虹膜锁时,首先闻到的是浓烈的铁锈味——那是血红蛋白接触液氮后特有的血腥气息。她的运动鞋在渗着冰晶的地面打滑,量子计算机的散热口正喷出诡异的淡蓝色冷雾,这些超流体氦-3本该在零下270度才会液化。
“林教授?“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全息投影定格在某个被篡改的克莱因场方程上,原本的时空曲率参数被替换成斐波那契数列。地板上的血迹蜿蜒如哥德尔不完备定理的手写证明,最终消失在量子对撞机的钛合金底座前——那里留着半枚带冰渣的指纹,指纹中心嵌着片状石墨烯晶体,在应急灯的照射下泛着幽蓝光泽。
程雨薇的智能隐形眼镜自动启动扫描模式,视网膜投影显示空气残留着超高浓度的碳-14同位素,这通常只在核爆现场才会出现。当她蹲下触摸血迹时,指尖传来零下196摄氏度的刺痛——这些血液是被瞬间冷冻的,而实验室的液氮储备根本没有启用记录。
“时空褶皱系数超标300%...“量子对撞机的监控屏突然亮起红光,程雨薇注意到操作台夹缝里卡着半张烧焦的纸片。那是林修文的手写笔记,焦黑的边缘还保持着燃烧瞬间的分子排列:
**观测日志第37次**
当克莱因场达到临界值时,实验体出现明显的量子退相干现象。门徒要唤醒沉睡的...(此处字迹被酸性物质腐蚀)...必须阻止Ω序列启动,否则香港将成为第二个...
纸片末尾的日期让程雨薇瞳孔收缩——那分明是三天后的日期。实验室顶部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她抓起液态氦冷却剂喷管对准声源,一只巴掌大的机械蜘蛛应声坠落。这个八足机械体的复眼闪烁着暗紫色光斑,正是军用量子通讯器的标配信号灯。
“怎么会...“程雨薇用镊子夹起机械蜘蛛,在它腹部发现用纳米雕刻的苏美尔楔形文字。当她尝试用激光解码时,量子计算机突然自动重启,全息屏幕投射出数百个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都显示着不同角度的实验室,时间戳却分别指向过去72小时内的不同时刻。
在编号#1024的监控画面中,程雨薇看见自己正蹲在此时的位置检查机械蜘蛛。而画面右上角的时间显示是今天下午两点十五分——也就是九个小时后。冷汗顺着她的脊椎流下,当她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时,所有画面突然切换成林修文的脸。他的左耳后方浮现出暗红色门形印记,嘴角蠕动着说出一串坐标:北纬22°17',东经113°55'。
“大屿山...“程雨薇念出坐标对应位置时,实验室的电磁屏蔽门突然失效。数十只机械蜘蛛从通风口倾泻而下,它们的节肢在金属地面敲击出莫尔斯电码的节奏。程雨薇踉跄着退向安全舱,背后的低温冷柜突然发出液压装置启动的轰鸣。
当她转身时,看见冷柜的观察窗内结满冰霜。一只苍白的手掌正从内部缓缓划过玻璃,留下用血写成的倒计时:7³=343。程雨薇的智能手环在此刻震动,生物传感器显示她的肾上腺素水平已经突破安全阈值。她摸向腰间配枪的瞬间,冷柜门轰然洞开,喷涌而出的不是寒气,而是裹挟着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尘埃的热风。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程雨薇看到林修文站在辐射尘形成的漩涡中心。他的白大褂被血浸透,右手小指缺失的断口处生长出晶体状触须,左手举着那块铯辐射怀表,表盘玻璃上反射出无数个正在尖叫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