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暮色四合。
凌轩快步走在归家的路上,远处传来宵禁的梆子声,他不由得更快了几分脚步。
今日他几乎走遍半个上京城,看了不下十处铺面。
那些挂着“旺铺出租”的幌子下,不是位置偏僻,就是租金高得吓人。
最让凌轩记忆深刻的,是有一处脚都站不下的小店面,年租竟要三百两白银,实在令他咋舌。
万幸的是,这一整天他都没有遇上那位右相的小公子。
看来对方果然只是个做事缺乏恒心的人,并未挨家挨户地搜捕。
但即便如此,凌轩还是从茶肆中听到了不少骇人的传闻。
有人仅仅因为挡了那小公子的路,就被打断双腿,还有良家女子不肯屈从于他的无理要求,便被当街鞭笞。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暴行竟无人敢管,只因他是右相之子。
“也不知右相家风到底败坏到了什么地步,竟然养出这等纨绔子弟。”凌轩暗自摇头,心中满是愤慨。
不过还好,据说这位小公子除了经常出入玉笙鸣凤那种烟花之地外,就很少去其他地方了。
凌轩打定主意,选址时一定要远离玉笙鸣凤这种是非之地。
生意事小,性命要紧。
小跑着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凌轩终于看到了榆钱胡同。
他活动了一下左肩,伤口仍隐隐作痛。
这几日他尝试运转龙气疗伤,却发现对伤口愈合并无奇效。
距离薛小曼找来的大夫为自己看诊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左肩才有好转的迹象。
换药时,凌轩看到肩头那道蜈蚣似的疤痕,不由得皱起眉头。
此方世界不知可有祛疤良药?虽说他并不在意外貌,但留下这样一道狰狞的伤疤,终究显得突兀。
一边思索着,凌轩一边推开了自家的院门。
只一刹那的功夫,凌轩僵在原地。
月光洒在院子里,石砖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四五具尸体。
鲜血浸透了地面,在月亮的银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一个黑衣人正站在血泊中央,手中长剑缓缓刺入最后一名活口的口中。
那活口挣扎,摆动,挥打着胳膊。
但是无济于事,长剑没入他的嘴中,掉出带血的牙齿。
活口的手无力的垂下,再也一动不动。
剑尖从后脑穿出时,带出一团红白相间的浆液,滴落在早已被血染红的地面上。
“抱歉,我走错了。”凌轩冷静地关上门,试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回来!”黑衣人的声音瓮声瓮气,就像经过伪装,“你走对了。”
“该死。”凌轩暗骂一声,连续深呼吸起来,直到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他揉了揉怀中的凝气玉后,重新推开门:“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明明全都看见了。”黑衣人甩掉剑上的血珠,转身面向凌轩的方向。
凌轩一把抽出腰间匕首,事已至此,已经无需多言了:“我今日是非死不可吗?”
有晚风吹过,掀起两人的衣襟。
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
黑衣人伸手入怀,摸索了一会儿,抛来一个纸团:“你有一条活路。”
凌轩接住,一块石头从纸团中掉落。
他并未在意,这应该是为了增加重量而特意放置的。
往后退了两步,凌轩确认对方不能直接一剑刺杀自己,这才展开纸团。
只看了一行字,凌轩便愣住了。
这竟是一张房契!并且还是一张红契!
城北最繁华的长安街上,一间三进铺面的房契,署名处盖着县衙鲜红的官印。
凌轩对着月光仔细确认了一番,真的不能再真。
这是一间由铺面、住处和仓储组成的三进式建筑,这样的配置堪称完美,尤其位于长安街这样的黄金地段,价值连城。
“手印。”黑衣人瓮声瓮气的声音远远传来,明显是嫌弃凌轩跟没见过世面一样愣神了太久。
凌轩这才反应过来,这张房契上还没有自己的名字。
说到签名,凌轩顿时警觉起来:“天上不会掉馅饼,说说你的目的。”
“你有的选吗?”
“我可以试着杀了你。”
凌轩一语放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黑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身体轻轻的抖了两下,凌轩隐隐的听到了几声讪笑。
“你知道这些尸体都是谁吗?”黑衣人用脚踹了踹那个被他扎穿脑袋的尸体。
凌轩当然知道,近来一直在找自己的,除了那右相之子,便只有厂卫了。
“这些虽然只是些初出茅庐的崽子,但也不是你能拿下的,”黑衣人向凌轩的方向走了两步,“而我,杀他们就像屠鸡宰犬,你还要和我斗吗?”
凌轩的眼神冷了下来:“你给我惹了很大的麻烦。”
“你的麻烦本来就很大,也不差这一桩吧?限你三日内搬过去,并且开业!”黑衣人甩下这句话,纵身跃上墙头,“否则这些尸体,就是你的下场。”
眼见对方要走,凌轩连忙出声制止道:“等等!把这些尸体给我带走!”
黑衣人停在墙头上,回头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比我想的倒是胆大不少,竟然还敢对我提要求,不过这些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记住,三日之内必须开业,否则后果自负。”
话音未落,黑衣人已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凌轩站在原地,凝视着满地的尸体,脑海中思绪翻涌。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房契,又抬头望向尸首横陈的院子,心中五味杂陈。
这突如其来的馈赠究竟是福还是祸?为什么有人会将如此贵重的财产送给自己?而且条件竟是限期开业?
这一切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但是凌轩对此一无所知。
凌轩不断的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处理眼前的尸体以及尽快筹备新铺面的开业事宜。
他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失控,更不能让未知的敌人抓住任何破绽。
“先清理现场吧。”凌轩喃喃自语道,开始思索如何转移这些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