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年她回头

被拒绝好意是意料之中的事,宋已让经理把人撤走,他带着自己这帮兄弟走了过去。

宋已还未开口,方旭就先不屑的嘲讽。

“宋哥好心好意送女人给你们,一个二个还故作矫情。”

“我想这些女人比较衬你们,毕竟……都是同一货色。”陈邵宁勾唇反讥。

刘骐搭着方旭的肩帮腔:“哎哟,跟我这儿假正经呢,段承,上次你不是还在停车场做么。”

“怎么,是这儿还不够黑?达不到你要的氛围?”

被指名道姓的段承面色瞬间一沉。

刘骐说的是实话,上次他的小女朋友太勾人了,他没忍得住。

可这么被人当场戳破,任他平时再好的修养此刻也有点绷不住。他站起来怼道:“我和我女朋友名正言顺,在哪儿都行,你是见不得人的事做多了才学会偷看的把戏是不是?”

“我去你的,说谁见不得人呢?”刘骐把手里的杯子一下砸在地上,顿时碎片四溅。

段承冷冷开口:“谁应说谁。”

经理在后面看得心惊,不敢马上过去干涉,只能先看清形势再做打算。

两派人吵得厉害,可大家吵归吵,有条明确的界限是不会动手的。

因为高中大家动过一次手,纷纷被家里人教训得苦不堪言,如今各家利益盘综错杂,大家还是明白,所以最多逞逞口舌之争。

宋已看其他人都加入“战局”,唯独江欲坐在一旁悠哉喝酒,不禁出言嘲讽:“来尔迷不消遣娱乐一直谈公事?江欲,你身体没毛病吧?”

最讨厌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还真想看看,到底什么事才能打破他这副装腔作势的嘴脸。

意料之外的是江欲回答了他,只是那双眼盛着难言的意味。

“我身体有没有毛病,自是有人能够知道。”

宋已皱眉,从他的话里品出一丝意有所指的味道。

他正准备问问什么意思,身后忽地落下一道嗓音。

轻柔、甜美、还带着透进骨子里的熟悉感。

“江欲。”

宋已转头一看,秦温之穿着条红色裙子,一身艳丽地出现在身后。

她这一开口,两帮人都散去了硝烟,只是大家纷纷疑惑,这宋已的小青梅怎么开口喊的是江欲?

“温温,来接我吗?”宋已看到她很高兴。

他就知道,温温不会舍得丢下他的。

“不是。”

秦温之面无表情,直接断了对方这点妄想。

过来之前就猜到大概会碰上宋已,可江欲发了那些话,她又不得不来。

谁知道撞了哪门子的邪,那狗男人居然是江欲。

江欲那张素来淡漠的脸此刻眉眼稍弯,虽然语气乍听不温不火,可还是泄露了一丝亲昵。

“之之,过来。”

众人:“……”

靠,那不是宋已的温温么?

怎么变成了江欲的之之?

两方人停下骂局,猝不及防地看着这一切。

听那人叫她,秦温之越过宋已就往江欲面前走。

这一动作,宋已才想起刚才那个被他忽略的事实。

温温过来的第一瞬间,叫的是江欲的名字。

“你是被他叫来的?”宋已眼中不敢置信。

秦温之没应,只是走到了对面。

江欲见她没有理宋已,只是专注地来到自己身边,忽然想到以前的很多次。

他就站在原地,听宋已喊了声“温温,走了”,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就屁颠屁颠地跟上。

那时候的她看着宋已,眼睛像装着初升的旭阳,温暖发亮。

她从来没有回过头。

哦,不对,有一次她回了头的。

只是还是为了宋已。

“江欲?”她晃了晃手,打破男人的失神。

幽深的黑眸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打了个转儿,江欲忽地身子一歪,将重量半靠在女人身上,右手虚虚揽过,掌心不停摩挲裙子在腰间的那个蝴蝶结。

江欲喉头微滚,薄唇几乎是贴在她小巧饱满的耳畔说:“之之,我好像有些醉了。”

江欲党:“……”

哥,用我提醒你吗?你才喝了一口酒。

秦温之不知道江欲酒量如何,只是随着男人靠过来,一股酒味蔓延开,她没有多加怀疑。

宋已党的人见素来和他们混在一起玩的秦家妹妹突然裹到了对面去,一时有些不适应,似乎自家妹妹被猪拱了的那种不爽。

“秦妹妹,就算你和宋哥赌气,也别故意到江欲身边去啊,这帮人都是狼子野心。”刘骐看着宋已沉默站在旁边,面露焦急。

陈邵宁冷不丁哼一声,始终要维护江欲:“怎么?人秦妹妹是少不更事才会和你们混在一起,现在长大了认清了某些人的嘴脸,投向我们江哥怀抱有什么不好?”

似乎想到什么,陈邵宁又说:“听说上个月宋公子践踏了秦妹妹的心意,既然都是被他拒绝过了的,你们就想开点吧。”

“这人,我们江哥收了。”语气里带着一股子挫对方锐气的得意。

秦温之对他们把自己当做话题中心毫不关心,淡淡开口:“能不能走?你靠着我有点重。”

闻言,江欲极其勉强地站直身体:“可以走,你牵着我就行,我看不清路。”

众人:“……”

江欲能不能做点人?

宋已见秦温之主动牵上江欲的手,两人要慢慢往外走,他忽然拿起桌上的一瓶威士忌指着秦温之。

其他人赶忙拉住他:“宋哥,别冲动。”

江欲眼里似有烈爪,只等人有动作,就要跳出来将他撕碎。

宋已的目光紧紧锁住秦温之,一字一句认真道:“温温,如果你敢跟他走,我就吹了这一瓶。”

这半年宋已的胃不是很好,要是喝完一瓶,大概命都得去掉半条。

宋已党都想跟着劝劝秦温之,但那三个人站在一块儿的气场,还真不允许有人插足。

“宋已。”

宋已拿着威士忌的手颤了颤,屏住呼吸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秦温之对上那双眼,逼着自己不准移开视线。

“那天我说过,你如果敢拒绝我,我就不会要你了。”

“你当时敢,我现在又有什么不敢?”

说完最后这一句,秦温之带着江欲离开,唯独离开时江欲转头瞧了陈邵宁一眼。

陈邵宁纳闷了一会儿,后来才反应过来无声地打了自己一嘴巴。

干嘛多嘴呢?

留下来的众人沉默,陈邵宁见江欲散场,大家也没了继续消遣的心思,摆摆手各自回家陪女朋友了。

而徒留原地的宋已党,看到宋已真吹了那瓶威士忌,然后浑身难受地躺在沙发上。

唉。

这叫什么事啊。

江欲被秦温之牵着走出尔迷,明明没喝什么酒,此刻被她这么牵着,人好像真的染上了醉意。

眼窝滚烫,慢慢升上热度。

没有看客,秦温之便松开了江欲的手,不管不顾加快了步伐。

瞧着那抹纤细背影,江欲忽然想起了一些事。

那次高中打架后,他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唯独自己还留在那处窄巷。

靠着石灰墙缓缓往下坐,黑眸有些疲惫地合上,心头漫开一丝懊恼。

为什么那么不沉稳?不搭理宋已的小伎俩就行了,怎么非让两帮人干上架。

当时的江欲满心都在想着如何妥善处理这次事,小辈们之间的胡闹不要翻到台面上去,要不然对大家都不好。

只是这个念头不过十分钟就被他忘得干干净净。

因为本扶着宋已离开的秦温之又回来了。

她胡乱买了很多药,怯生生地蹲在他身边,喊了声:“江欲。”

那嗓音娇娇软软的,跟小猫在他心口挠了下似的。

江欲睁开眼,头一次在那双圆润的眸里倒映了自己的影子。

因着宋已的关系,双方时常会碰面,可她甚少喊他名字,只是秉着客气会挥手打招呼。

“有事?”

“我给你擦药好吗?”

江欲一怔,像是万千烟火在眼底炸开,心里涌上的欢喜让他完全不去想她这么做的原因。

少年紧张地滚了滚喉咙:“好。”

秦温之把药膏拧开,用棉签蘸取一点擦到他的脸上。

女孩擦药的动作十分轻柔,表情也是小心翼翼的,唯恐碰疼了。

怕吓到面前的女孩,江欲极力掩饰自己近乎贪婪的视线,目光垂落在别处。

直到擦完药,秦温之把药袋子递过去,贴心说了些注意事项。

江欲听着,那些嘱咐有点琐碎,却是他希冀已久的,他勾唇道谢,然后提起地上的包说:“我送你回家。”

少年的心情显而易见好了不少,秦温之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放松,试探着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袖。

江欲垂眸。

“回家后能不能别说是宋已打了你?”

这事她是见证者,完全是因为下午篮球赛两方有了冲突,宋已越想越气才主动挑事,明明江欲都已经让了步,是宋已追着不放大家才打了起来。

捏着药袋子的手紧了紧,江欲勾起嘲弄:“凭什么?”

闹事是宋已先闹起来的,动手也是宋已先动手的,虽说两方人都受了伤,可江欲怎么看都要伤得重一些。

少年的气压瞬间降低,秦温之愧疚得手上力度更用了几分。

“最近宋叔叔看他打游戏已经很生气了,再加上这一次指不定会怎么修理他,我求求你,好不好?”

好不好?

用这种撒娇祈求的语气跟他说话,都是为了她的青梅竹马。

江欲拂开她的手,整张脸更加显得淡漠了:“秦温之,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关心我。”

秦温之一愣,好像……好像是吧?

可是这有关系吗?

“宋已和你一起长大,我就不是吗?”江欲的眼底浮浮沉沉,“你不能因为自己和他亲近了些,就没有道理地偏袒于他。”

“本来私底下打架不打算闹明面上来,可你非要偏私我就不乐意了,要挨训大家一起,反正宋已总会比我严重。”

江欲和秦温之住的也是同一处区域,只是不如宋已近,而且秦温之眼里从来都只有宋已,并不认为和江欲也算青梅竹马。

秦温之这时候懵懵懂懂,对待感情并不明朗,不知道自己看着宋已的眼神就是喜欢,也不明白为什么江欲就因为自己为宋已求情而生气。

江欲见她一脸心慌困惑的表情越发生气,将药袋扔在地上还不止,还一脚踢开两米远。

这还是头一次,秦温之见江欲如此不冷静。

他素来表情都很淡,处事也是很有修养的样子。就连之前打架也是,他都没有狠下手,要不然不会让自己伤这么重。

“回去多买点药吧,我想这些……宋已晚点根本不够用。”

江欲冷漠地丢下一句话,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秦温之拍了拍脸,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怎么办,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果不其然,当晚,凡是参与此次殴斗的少爷们均被家里责罚。

大家被罚的同时还忍不住纳闷,是谁告的浑状!

毕竟大家都很有默契,不管在外面怎么闹,都不准让家里人知道。

由于宋已带头挑衅罚得更重,他的父亲赏了他三十棍,外加没收电子产品禁足一个月,连课都不让他上。

宋已挨罚的同时还一个劲骂骂咧咧。

操!江欲尽逮着不显眼的地方下狠手!

可江欲也没有好过,江家家教甚严,纵然是宋已带头挑衅,可要不是他没沉住气,这架也不会闹得那么大。

江老罚江欲跪祠堂两天,罚抄家规五百遍。

这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其实并不划算,可江欲不后悔。

他知道宋已禁足一个月的时候很开心。

因为这样,宋已就有一个月不能见秦温之。

江欲在抄写家规的时候摸了摸脸上的淤青,好似还能感觉到一股清凉的味道在脸上,他忽地对着空气笑了笑。

“江欲。”娇软的嗓音又落在耳边。

目光微顿,江欲往四周看去,可祠堂空无一人,只有晃动的明灿烛火和威严正明的佛像。

他停下笔,细细摩挲被碰过的那片袖口衣料,女孩的音容仿若就在眼前。

江欲。

他又听见了一声。

从心口散开的一股灼热渐渐蔓延到指尖,原本抄写的家规在悄然间都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反反复复,通篇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