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镜映出血月时，苏云苓的远山黛突然化作星砂。昨夜从妆台裂隙抠出的半截眉笔，此刻正在掌心蠕动成蛊虫——虫腹上浮凸着九溟十二岁时的字迹：“戊戌年谷雨…偷藏阿姐的眉梳…换星砂三钱……“
“药娘子这画皮术…倒得少君七分疯魔。“
青铜镜阵中走出个鹤发童颜的侏儒，他手中的描金笔竟是九溟的肋骨所制。笔锋扫过苏云苓面颊时，三百幅人皮画卷自星髓中展开——每幅画上的苏云苓皆缺了眉目，空白处批注着：“阿姐眸色太灼…星砂难摹……“
苏云苓的蛊鳞突然倒卷，在画卷上灼出忍冬纹。侏儒却碾碎半块朱砂，血雾凝成柄刻刀：“少君十三岁那年剜骨制笔，求老朽教他画皮术…药娘子可想看看习作？“
刻刀触及眼尾的刹那，嫁衣襟口的璎珞突然泣血。苏云苓在剧痛中窥见幻境——少年九溟蜷缩在巫咸画舫，用肋骨笔在鲛绡上勾画眉眼，断折的腕骨反复涂抹：“要添些星砂…方衬阿姐眸光……“
“画骨匠的笔…蘸了太多痴毒。“苏云苓扯断鬓角的星砂钿，银丝绞碎人皮画卷，“你教的三千画皮…早蚀穿了他的长生骨。“
破碎的画轴中飘出卷《饲蛊札记》，九溟在夹缝处批注：“癸卯年霜降…取胫骨制笔…痛甚…幸成阿姐小像。“血渍将“幸“字晕染成远山黛色，与苏云苓眉梢的星痕浑然一体。
侏儒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胸腔内跳动的青铜心。他掌心的调色盘炸裂，七十二种星毒凝成血针：“少君剜心养这调色蛊时…可想过会蚀尽你的轮回绡？“
苏云苓的嫁衣突然暴长，三千情丝缠住血针。当毒针触及星髓画卷时，菱花镜中映出更深的隐秘——十三岁的九溟跪在陨星坑，将眼瞳浸入调色蛊，溃烂的眼眶仍望向中原：“要最亮的青…摹阿姐眸色……“
“痴儿！“侏儒的描金笔突然暴长，笔锋刺穿苏云苓的七窍心，“你以为蚀尽心血…就能替她承这画骨劫？“
星髓画卷突然自燃，灰烬凝成面青铜画屏。苏云苓在屏中看见终极真相——每幅人皮画背面都粘着九溟的皮肤碎片，颜料里混着他不同年岁脱落的指甲。最陈旧那幅边角刻着：“宁焚画骨三千卷…不教风月损卿颜……“
侏儒消散前，将半枚星髓瞳孔按入苏云苓眼眶。当瞳仁触及眸光时，三百幅人皮画尽数翻卷——画轴凝成件血色盖头，流苏处缀满九溟的睫毛，每根都系着青铜铃：“寅时…阿姐睫染晨露…当添螺黛七分……“
陨星画舫沉入流沙时，苏云苓在残骸中拾起半截胫骨笔。星毒血自笔尖滴落，在掌心洇出九溟最后的绝笔：“但求来世为绢素，承卿笑靥绘春山。“
沙海尽头浮起三千青铜画架，最斑驳的那具支架上，蜷缩着九溟十五岁的残魂。他掌骨间嵌着星砂，正颤抖着勾画苏云苓的睡颜：“这次…定要画出阿姐梦中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