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象之争

洪武十二年二月，“初昏，有星大如鸡子，赤色，起自天市东垣...至文昌没。洪武十二年闰五月，“初昏，有星赤而芒起，自六甲西北行至文昌没......”

洪武十二年，朱元璋借助星过文昌的天象，向朝野宣告，国有不祥是奸臣作祟，将丞相汪广洋，丞相胡惟庸论罪下狱，诛杀胡惟庸一党，株连者逾千。

如今在立朱允熥为太孙的关键节点，太白经天冲撞紫微。

朱允熥只能无奈的在乾清宫朱元璋的床前等老朱醒过来。

天象之说在古代关乎民心正统，朱元璋用星过文昌，国有奸佞的天象为导火索诛灭胡惟庸，朱允熥自然不能当做太白经天的天象不存在。

“御医，皇爷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乾清宫内朱允熥急切的看着御医给朱元璋诊脉。

御医眉头眉头微皱，思量了片刻说：“陛下一时气急，乱了心神，这才短暂昏迷，稍事休息，便可痊愈。”

御医把脉半天，发现老皇帝脉象有力，没有一点毛病，按理说绝对不可能昏迷不醒，于是皱着眉有点怀疑自己的医术。

挥手让御医离开，守着朱元璋，乾清宫里就剩朱元璋朱允熥和郭英。

御医刚走朱元璋睁开眼抓住朱允熥的手。

“皇爷爷，你?”感受到朱元璋有力的大手抓住自己，朱允熥这才反应过来。

朱允熥这才理解御医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感情朱元璋一点事没有：“皇爷爷你是装的?”

朱元璋坐起身子：“咱不装还能怎么办，你一拉咱的袖口咱就明白了，八成对你发难的人是有备而来，要是真叫了钦天监，就把你和天象的联系坐实了，皇爷爷又不傻。”

有人跳出来借助天象反对立朱允熥为太孙，指责朱允熥不祥，正是朱元璋的安排，不过被朱允熥阻止，他就没有强行让钦天监出面。

朱元璋深知天象的威力，远到汉成帝因日食下诏罪己、近到自己借助天象罢相诛灭胡惟庸，天象即民心的观念传了几千年。

要是太白经天冲撞紫微的天象安到朱允熥头上，除非上天显灵，百官和百姓都不会愿意让一个不详之人当上皇帝，自己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这时，被朱允熥指挥去钦天监调取天象记录的蒋瓛也回来了。

“臣参见陛下，殿下。”

朱允熥挥手让跪着的蒋瓛起来：“起来吧，钦天监那边什么情况?”

“回殿下，钦天监记录，确有太白金星光华与紫微光辉同耀。”蒋瓛不敢隐瞒，站起身老老实实说了自己在钦天监的勘察结果。

“还真是巧，孤身世不祥的流言遍布朝野，这时候沙颍河决堤，卫所反叛。”

朱允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庆幸没有让朱元璋当着朝堂百官的面让钦天监回话。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朱元璋，朱允熥心里警铃大作，钦天监可以说是皇帝的喉舌，怎么可能在朱元璋不知道的时候胡乱泄露天象信息。

“传旨钦天监，焚毁有关此事之天象记录，不得有误。”朱允熥皱着眉头，吩咐下去。

“等一等。”

朱允熥又阻止了蒋瓛，朱允熥想明白了，现在焚毁记录，跟欲盖弥彰没有任何区别，只会让人更加确信自己是不祥之人。

“皇爷爷，孙臣想明白了，记录毁不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官的想法。皇爷爷不如诏几位尚书来，听听他们的意见。”

皇帝昏迷，六部官员都没有走，全部都在乾清宫外跪着等候朱元璋苏醒。

“行吧，你的意思咱明白了。”朱元璋明白自己孙子不让焚毁天象记录，是想光明正大摆脱罪名，不然此事被强压下去。

朱允熥看出来，这不详之人的帽子对自己是个隐患，强压下去难免到时候不会有人拿出来做文章，而且最大可能就是自己身边的朱元璋做自己的文章。

朱元璋重新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一幅虚弱的样子挥挥手：“传吏部尚书赵勉。”

吏部掌管人事，对六部官员的动向最清楚，朱元璋第一个要见的就是吏部尚书。

“臣赵勉，拜见陛下!”赵勉跪伏在地。

“赵卿，朕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对今日御史所说，有什么看法?”

赵勉微微抬头看了看朱允熥，接着跪伏在地：“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言，天象之说，应该问钦天监。”

朱允熥两眼微眯，盯着赵勉趴在地上的背影，心里盘算赵勉是知道钦天监的记录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他说这话就是明哲保身，想把皮球踢出去；知道的话，赵勉就是对自己不满。

“站起来，大胆说，咱算你无罪。”

赵勉这才起身，低头拱手回话：“臣是户部尚书，天象之事以臣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三皇孙既然深得陛下，想来一定贤德仁义，又是太子爷的嫡子，区区天象之说，想来不足为虑。”

“这么说你支持咱立太孙?”朱元璋依旧半眯着眼，语气低沉。

“陛下乾纲独断，臣自然无有不从，只是昔日星过文昌，陛下算出胡逆一党，如今天象有变，臣个人不在意，代表不了他人，陛下不可不察呀。”

赵勉再次弯腰，几人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咱知道了，你先去吧，告诉百官，咱龙体欠安，罢朝三日。”朱元璋挥挥手让赵勉离开。

“这个赵勉，心思有些深沉了，看来咱是老了，这是跟咱示威呢。”朱元璋起身隔着窗棂看百官离开，对朱允熥说。

拿胡惟庸案的天象跟现在做对比，就是在告诉朱元璋，今天对你不利的天象你不认，胡惟庸案的天象你凭什么认，要认就要一块认。

朱允熥走到朱元璋身边，低头神情很复杂：“皇爷爷息怒。”

以朱元璋的脾气，臣子这么阴阳自己，怎么可能有好下场，眼下赵勉全身而退，让朱允熥确信了一件事。

确信自己是被朱元璋针对了，只是还不知道针对自己的原因，朱允熥隐隐猜出来，朱元璋不想让自己继位太孙。

事情一确信了怀疑，找证据是最简单的事情。

回到吴王府的朱允熥开始一一梳理，从一夜之间遍布的流言，再到钦天监的反常表现。

结合自己的身份，朱允熥确定，之前朱元璋对自己的亲近是为了让蓝玉等人安心，如今罢朝三日，蓝玉等人都已经离京。

自己皇爷爷可以从容不迫的安排剪除蓝玉一系，自己也没有用处了。

所以自己让人上书立太孙，才会恰到好处的有人跳出来反对。

朱允熥心里凉的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皇爷爷耍了个彻底。

“还有机会，蓝玉等人刚出发，自己即便当不了太孙，也要摆脱不详的名声。”

“皇爷爷，你真是个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