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当就天子之征

王凌告别仲父,前往拜访田畴。

田畴依然住在大司马刘虞之子、前侍中刘和的宅中。而这里,也就成了幽州设在长安的联络据点。

眼下就有一人携着文书、信件而来,信使乃是他之前的随从齐周。

当初他受大司马刘虞之命,自幽州辗转前来长安,有十多名勇壮少年慕名跟随,这齐周即为其中的佼佼者。故而在刘和前往南阳袁术处联络时,他让齐周在刘和身边侍奉。

也正是这个决定,间接的帮助到了刘和,让他得以脱离袁术麾下的控制,进而汇合鲜于银所率的五千幽州精骑,从前甘陵相姚贡手中接掌了甘陵一国。

然后又截住了公孙瓒派往袁术处的一千骑军,揭破了公孙瓒陷害刘和的阴谋。

出于对周边态势的考虑,刘和没有与公孙瓒翻脸,把他的从弟公孙越放回了渤海郡,约以共同抵御袁绍。

当然,那一千同出幽州、同在父亲刘虞麾下的骑军,刘和肯定是要笑纳的。

公孙瓒的书信,他也送去了幽州父亲处,正好与天子给父亲的第二道口谕相验证,让父亲对公孙瓒多防备一些。

做完这些事情,他写好了向朝廷汇报的文书,遣齐周自甘陵国前来长安,交由田畴上呈到朝廷。

田畴现在还是刘虞使节的身份,呈送刘虞之子刘和的文书,也算符合当下的世情。

他再次看了一遍刘和的文书。

文书是写给朝廷的。能看到的人,首先就是尚书令王允,其次则是太师董卓。

有鉴于此,刘和并未提自己前往南阳、劝说袁术攻击武关之事,更没有提向幽州请骑军五千、前往协助袁术的事情。

他只说离开长安后,欲往蓟县尽孝于自家父亲身前。然行至甘陵国时,国相姚贡因受袁绍逼迫,性命堪危,遂托庇于自家父亲,并将甘陵国相之印交予他保管。

如今要请朝廷速派能吏,执掌甘陵一国,避免受到袁绍的吞并。

然而,以如今的态势,朝廷能派谁去呢?最可行的做法,就是任命刘和为甘陵相,并且给予中郎将之军职,让他自行募军抵御袁绍。

公子、仲坚做得好大事!

田畴已经问过了齐周,刘和去往袁术处、直至执掌甘陵国的那一个多月,真可谓是惊心动魄。

而齐周这一路循着旧道,先从甘陵去往南阳,再由南阳经武关返回长安,也是颇为艰险,并不逊于他们当初越三州十郡的长安之行。

除了文书,刘和也有私信给他。信中除了叙旧、通报之外,还说了两件事情。

一是他已经和大司马刘虞沟通过,将举田畴为州中茂才,让他进入朝堂,为天子效命;二是齐周此番前后甚有功绩,到达长安之后,可将田畴原本所带之幽州部从事印转授于他。

看来思南也要出息了!

田畴当即取来自己的从事半通印,笑着交给了齐周齐思南。

齐周有些不明就里,田畴就将刘和的书信出示于他。

他顿时大为感动,双手接过盛有从事半通印,向幽州方向遥遥拜谢:“属下齐周,感谢大司马与公子的提携!”

“思南可先在长安歇息一两旬,再回幽州赴任,”田畴建议道,“我将汇总好近期朝廷的诏令、动态等,由你带回幽州转呈于大司马。”

“喏,”齐周拱手应道,“也要恭喜子泰兄。”

大司马、幽州牧刘虞举田畴为茂才,这自然是值得恭喜的。

田畴却叹道:“公子这是为难我啊!我若为茂才,名不副实,徒贻笑大方尔!”

茂才地位比孝廉更高,每州才得举一人,仕途的起点也是高得多。

孝廉向来都是先担任郎官,然后入中枢各部、或出外为小县之长;有了一定的政绩和名声,则可辟于三公府,或者转为六百石中枢令丞、大县县令。

而举茂才的话,一般都有了相当的资历或名望,出外起步就是大县县令,甚至直接为一州刺史。

这样的地位,是需要足够的才德的。大司马刘虞在州三年,未举过一人,他田畴何德何能,敢于应此征辟?

就算幽州户口不多,人物荒芜,这三年来的第一个茂才,也绝对轮不到他田畴。

但刘和又特意交待他,说陛下颇有圣德,让他务必效命。

然而他连幽州部从事印都奉命转授出去了,不过是一介布衣,如果不应这茂才的征辟,怎么能进得了朝堂……

恰在此时,有下人来报,说司徒王允从子王凌来访。

对于这王凌,田畴倒是有几分看重,便让齐周先下去休息,自己前往门口迎接。

一番寒暄闲聊后,王凌说起了自己此次郎官征辟的事:

“我已经禀报家中仲父,准备拒绝此次征辟。子泰似乎也收到了征辟文书,想来也会予以拒绝?”

田畴这才想起,前时确实有州部书佐送文书过来。

他本来是不屑一顾的,毕竟他连司徒、尚书令王允的征辟都推辞了,怎么会应司隶校尉刘嚣这声名狼藉之人的征辟?

然而现在有刘和的书信在,他忽然觉得,似乎可以考虑?

之前若应了司徒王允,他会进入王允的司徒府为掾属;如果应了大司马刘虞,他会定秩六百石,进入中枢某部为署令、部丞,或者外出为大县县令。

可应这朝廷的郎官征辟,那就是直接到天子身边为郎,正可应了公子刘和之命……

他让下人去书房把文书取来,又仔细看了片刻,忽然笑着向王凌说道:“我欲应此郎官之征。”

王凌顿时愕然。

这田子泰,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家仲父为司徒、尚书令,以三府掾属辟召他,他予以推辞;现在却要应那刘嚣之征?如此将置自家仲父于何地?

愣了好一会,他忍住心中的失望,涩声问道:“子泰是如何考虑的?”

“彦云且看这文书,”田畴把文书示与王凌,提醒他道,“这上面写的,是朝廷之‘征’,不是司隶之‘辟’!”

虽然一向都是“征辟”连用,但这两字有很大的区别。“辟”是出于州郡长吏、朝廷三公,而“征”则是直接出于天子的诏令。

在正式文书之中,对这两字的使用会非常严格。

王凌也是聪颖之人,顿时反应过来:

“子泰是说,这次朝廷征辟,实乃出于天子?这司隶校尉,不过是奉命经手之人?并没有举主的身份?”

“然也!”田畴笑道。

他这会挺佩服司徒王允了。

朝廷征辟郎官的内情,王允肯定是清楚的,却一点都没向家中子弟透露,堪称公心可嘉。

“既然这样,那我何必推辞?”王凌顿时大喜,“正好能与子泰同科应征,朝夕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