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兄,我随你练武两年半,为何还是打不过别人?”
“建议多看《废物是怎样练成的》。”
“有这种书?”
“回家撒泡尿照照,你可能看不见这本书,但一定能看见废物。”
“!”
小院里,七八个书生围着个高大少年你一言我一语。
少年人高大威猛阳刚俊朗,却眼窝深陷两眼通红,颇有些面目狰狞。
“也别怪陈兄话重,你们看他面色憔悴精神萎靡,肯定遇上事了。”
“陈兄,要遇上了难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对策。”
“不错,总好过你一人愁恼不堪。”
几人都是陈平在书院中的同窗,平日关系还算不错,见他有半月未露面,心中担忧,于是结伴过来探望。
“抱歉诸位,方才我话说得太重,恕罪。”
陈平轻叹,他已有数日未眠,熬的脸颊削瘦满眼血丝,连带脾气也狂躁暴戾,委实并非本意。
每每合眼,便有条古怪大鱼,一点一点蚕食他的梦境。
伴随而来的,是让人窒息的无边黑暗与彻夜难眠。
他正在逐渐却忘上一世的珍贵记忆。
送别同窗,陈平紧闭院门,坐在躺椅上发呆。
没过一会,数日积累的疲倦与困顿爆发,让他再度陷入熟悉的黑暗中。
意识虽然处于清醒状态,但在这粘稠黑暗里既无法上浮,也无法沉底。
极远处有大鱼翻滚,身形仿佛比这片黑暗还要广大,仅能望见只鳞片爪。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在黑暗中没待多久,画面便陡然一变。
一座座冲天高楼耸立,光滑幕墙反射璀璨耀眼阳光,地面上车流穿梭,行人如沙。
陈平视线逐步拔高,来到云海深处。
钢铁铸造的巨大怪鸟轰隆飞掠,留下两条经久不消的粗壮烟幕。
数条柔软坚韧髯须钻出云海,一条遮天蔽日的大鱼猛地浮现。
大鱼周身遍布半透明鳞甲,如梦似幻。
仅是看着它,陈平便生出无比渺小之感,如同蝼蚁直面神灵。
看见它的那一瞬,陈平脑中忽然多出些奇怪认知。
祂叫“食梦主”,以梦为食,掌管天下生灵梦境。
祂吞食陈平梦境,要在其中沉睡。
作为交换,在祂苏醒之前,陈平将获得食梦主的部分权柄。
分别是“入梦”、“警兆”、“洞虚破妄”三种神通。
陈平意识陷入凝滞,很难出现某些具体念头。
紧接着,眼前一切突兀如镜面般崩碎。
猛烈失重感传来,他从高空急坠。
“嚇——”
重重砸在地面,陈平惊坐而起,溺水似的大口喘息。
眼前依旧是那间住了十几年的熟悉小院,没有叫做食梦主的大鱼、没有高楼,唯有漫天繁星。
仿佛睡了场大觉,此刻他精神饱满,狂躁暴戾的杂乱念头烟消云散。
紧接着他便皱起眉头。
耳边不间断传来低声呓语,掺杂欢笑、痛苦、孩童嬉戏、令人浑身燥热的呢喃呻吟。
于是他推开门,一幕幕梦幻浮绘豁然跃现。
这并非视觉,而是莫名多出的感知。
“啪!”
陈平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确定不是做梦。
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荒谬!
曾吞噬他梦境,让他数日难眠的大鱼,竟是掌管天下生灵梦境的食梦主。
神祇?
缓了片刻,陈平终于接受事实,同时心中又生疑惑,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这便是入梦?食梦主的部分权柄?”
陈平压下乱如线团的思绪,将念头分散在别人梦境上。
他看见前些日子上门说亲的媒婆,她梦里替陈平撮合了亲事,于鞭炮红烛热闹中亲自与陈平拜起天地。
他又看到某位怀春少女,正与情郎在梦中幽会缠绵,可那情郎,却是陈平。
陈平感到好笑,没由来心念一动,视线陡然翻转,他出现在少女梦中,代替了假情郎,感受到热烈如火娇躯。
慌张之下,陈平推开少女,重重赏了对方一个脑瓜崩。
“呀!”
静谧小镇里传出惊呼,某间闺房内少女惊醒,面色潮红地捂着额头,耳边回荡:“小小年纪不学好。”
陈平意识重回体内,望见隔壁院落闺阁亮起烛光,一双羞赧眼神偷偷朝这打量。
他装做没有察觉,返身回了堂屋,坐在桌边琢磨。
食梦主的部分权柄使他能感知梦境。
入梦这门神通则让他可以进入梦境。
“被入梦之人在梦中受到伤害,会反馈到现实。”
一阵感慨过后,陈平心潮翻涌。
从他在这方世界呱呱坠地,至今已有十六年。
藉祖上蒙荫,留下数顷良田,光靠租子便吃不尽喝不完,所以才有空余精力读书习武。
只是在读书一事上,向来提不起什么兴趣,考了个童生便不再上心,转而专心习武。
盖因自觉吃喝不愁,不必像旁人那样十年寒窗只为博个出路。
况且他自幼便有一膀子怪力,不练武发泄精力,又能做什么。
尚处农耕时代的封建王朝,没那么多玩乐之处,尤其是阳谷县这等偏僻地方。
要么赌场耍钱,要么喝酒,要么青楼作乐。
可陈平一不爱赌,二没酒瘾,更不想浑身长满菜花不治身亡。
食梦主的出现,的确让前路豁然明朗。
既然神祇真实存在,那么便要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民间流传的精怪邪祟、江湖上身怀各色神通的高人逸士、还有那些庙宇道观里高坐神台的漫天神佛,未必就是假的。
或许神通才是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
想到此处,陈平不禁对“警兆”与“洞虚破妄”这两门神通心驰神往。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急促敲门声。
“笃笃笃……”
陈平被扰乱思绪,不由皱眉。
三更半夜,谁在敲门?
正打算起身,忽觉额角剧烈跳动,警兆顿生。
“神通警兆!”
陈平瞬间精神紧绷,麻利摘下墙上横刀。
“笃笃笃……”
“陈公子在不在家?”
那人不死心又敲了一阵,嗓音粗哑,绝非陈平熟识之人。
“陈公子,我知道你在家,你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
另一道阴恻恻声音响起,让人生出恶寒之感。
下一刻,院门“砰!”的崩碎,两道黑影闯了进去。
粗哑嗓音狞笑:“陈公子,觉远师弟托我给您带个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觉远?
“金皿寺的人?”
陈平一听“觉远”,便知这两人为何而来。
此前他在佛母节上与觉远匆匆一瞥,而后金皿寺便抽了疯似的,隔三差五劝他出家。
陈平不知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一直以读书考功婉拒。
如今是打算用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