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离风暴残留的紫红色极光在金属残骸间流转，如同废墟中最后的挽歌。
蕾拉小心翼翼地踏在尚未被纳米修复凝胶覆盖的合金地面上，每一步都伴随着靴底与裸露电路接触时迸出的细小火花。
星际联盟总部的废墟正在自我愈合，那些断裂的量子通讯阵列像受伤的金属蜈蚣，在无人修复机群的焊接下，缓缓扭动着身躯。
“议会的评估报告。”副官杰克递来全息板，他左眼的战术目镜还在闪烁——这位工程学博士坚持要亲自监控重建进度，“他们说至少需要三十年才能恢复战前防御水平。”
蕾拉扫过那些飘浮的红色数据，其中“德尔塔III型护盾发生器完全损毁”的条目让指尖微微发麻。
三个月前，正是这个护盾系统的过载爆炸，让第七殖民地的二十万居民，还有蕾拉的双亲，瞬间化为等离子云团。那一刻，蕾拉仿佛听到命运的齿轮在耳边轰然崩塌。
“三十年……足够那些星际海盗把银河系撕成碎片。”蕾拉将全息板捏成光粒，转身走向尚未清理的档案区。
战火熔毁的金属门在生物认证后嘶吼着开启，露出布满结晶化血渍的走廊——这里曾是父亲最常出入的古代文明研究所。
“蕾拉，那批新出土的守护者石碑……”杰克的声音被隔离服过滤得模糊不清。
他战术目镜的蓝光扫过墙面上某处烧灼痕迹，那是父亲总爱挂他手绘的《卡尔斯星云古文明迁徙图》的地方。
“直接说结论。”蕾拉踢开挡路的自动哨兵残骸，它断裂的激光发射器滚落到墙角，与半截人类指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语言学组有了突破性发现。”杰克调出全息投影，泛着青铜色光泽的守护者文字在焦黑的墙面上旋转，“这些螺旋状字符不是单纯的信息记录，而是分形结构的星图坐标。”
蕾拉停在一面龟裂的观测窗前，窗外漂浮的防卫卫星残骸正遮挡住参宿七的星光。
三周前，他们就是在这扇窗前发现了蕾拉父亲的工作终端——被坍缩的量子计算机贯穿胸膛的终端。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父亲最后的坚持与无奈。
“继续。”蕾拉低声说道。
“凯斯博士认为这些分形图案符合‘康托尔-谢尔宾斯基’三维拓扑结构。”杰克放大的全息图中，字符节点延伸出无数细线，“每层迭代都对应着不同的星际坐标，最内层的坐标指向……遗忘之地。”
“遗忘之地。”蕾拉触碰投影核心发光的红点，指尖传来虚假的灼热感。她的父亲最后一次全息留言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小兰，我在守护者的末日预言里发现了递归函数……”
剧烈的头痛让蕾拉踉跄着扶住墙壁，纳米修复凝胶趁机爬上手腕，却被她粗暴地甩开。那些该死的记忆增强剂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了。
“指挥官？”阿塔斯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这位逆向工程专家总是带着实验室特有的金属回响，“我们在B7区发现了疑似守护者的信息载体。”
当蕾拉抵达下层废墟时，莉亚正用她标志性的神经接驳线缆与古代设备连接。这位瘦削的外星语言学家瞳孔缩成两道竖线——这是她进入翻译状态的征兆。
在她面前，半融化的金属方碑表面，螺旋状文字正随着她的脑波频率改变颜色。
“不是星图。”莉亚的声音带着双重电子混响，“是警告，关于技术奇点的递归悖论……”她突然抽搐着断开连接，鼻血滴在防护面罩上绽成冰花。
凯斯扶住瘫软的同事，他战术服上的天体物理学徽章闪过微光：“文字结构在第五层迭代时出现曼德博集分形，这不符合已知的任何一种……”
“让开。”蕾拉戴上父亲遗留的神经接口装置，冰凉的触须刺入颈椎。刹那间，螺旋文字化作汹涌的星流，四百三十七个文明在技术奇点前崩溃的画面在视网膜上炸开。
最后一个画面是守护者用黑洞埋葬自己的超级武器库，飘渺的歌声在事件视界边缘回荡：“防御即枷锁……”
“指挥官！”阿塔斯强行切断蕾拉的连接，蕾拉发现自己正跪在方碑前，双手深深插进金属地板。
那些被纳米凝胶修复的伤口重新崩裂，但真正灼痛她的，是记忆里父亲最后的微笑——在他按下护盾超载按钮前的微笑。
杰克调出刚解析的星图：“需要派遣探险队吗？”
蕾拉擦掉嘴角的血渍，凝视全息投影中层层嵌套的星域。参宿七的星光终于穿透卫星残骸，在方碑表面投下血色的分形光斑。
父亲的研究日志在视网膜角落闪烁，最后一条未发送的信息正在自动解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