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狭间通冥

这时,沈克才意识到,这些奇怪的变化,是油画被取下后才发生的。

在油画取下之后,鬼藤就失控了。

看来油画的作用,远比沈克预料的要复杂,四幅油画之所以必须挂在四面墙上,或许,是因为四幅挂在一起,恰好形成了某种环境,控制住了藤蔓的生长速度与生长范围,所以无论宅子里如何诡异凶险,宅子外面却依旧安然无事。

而陆雪舟之所以会那样惊慌,就是因为他知道,油画被贸然取下之后,会产生怎样严重的后果。想到这里,沈克有些后悔,他还是太过低估这栋宅子的诡异程度了。

他之前和徐世初猜测过油画的各种可能性。起初他以为,油画里掺杂了某种可以克制这种伶音通冥萝的草药,就像是雄黄铺地可以制造出一条抵御蛇的隔离带一样,然而,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沈克之前所知的各种千门手法,面对这栋宅子时,似乎都没有什么帮助。

可是,出云观会收藏的古籍,大都是为了提供他们施行骗术所需的知识,伶音通冥萝有着这样奇特的属性,绝对是布置一栋凶宅的绝妙工具,可是,布局者究竟是利用了什么手法,将这些藤蔓控制住的呢。

狭小而安静的空间,反而让沈克的思维清晰起来。

此时,他念着伶音通冥萝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突然在想,植物命名都是有来历的,如果说伶音的意思,是可以模仿人类的声音,那么,通冥,是什么意思呢?

通冥,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吉利的好词。

外面的人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就算藤蔓密不透风,将他层层包裹,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隔音效果。

眼下极度的寂静与黑暗,让沈克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就像被关在了深埋地下的棺材里。

沈克挣扎着想要从这里逃出去。

这时,他感觉麻木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开始慢慢的摸索。

此时的沈克还是蜷缩的姿势,手一挣扎,就撞到了狭小空间的内壁,然而手指触碰到的感觉,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藤叶与枝节,却是一种滑腻而又温凉的感觉。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这种滑腻的材质接触到沈克带有体温的手指,似乎还留了一些在手上。此时周遭一片漆黑,沈克完全搞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一阵恐慌,手在衣服上拼命蹭了几下,才将这种滑腻感蹭掉。

他不敢再用手试探,只是抬脚去踹,却听到咔嚓几声清脆的响声,眼前竟然被踹出一个破洞,外面依旧晦暗不明,但是那种本能的求生意识,却驱使沈克爬了出去。

在他爬出去之后,周遭的空间一点点亮了起来。

光亮并不强烈,只是像一盏烛台一样,勉强能照亮周围,沈克再低头时,却看到地上有一个破碎的绿壳,而他是就是从那个壳里爬出来的,他蹲下身仔细打量,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那种滑腻的材质,是蜡。

绿壳实际上就是一团层层包裹的球型藤蔓枝叶,只是不知为何,外面结了一层蜡质,又或者说,这些植物已经蜡化了,所以包裹着他的藤蔓,才会变得清脆易碎。

所以说……这些鬼藤已经死了?变成蜡了?

沈克有些错愕。

他小时候常常跟着师父黄老道下山做法事,一般需要做法事的,大都是横死之人,在这些人中,他曾经见过一具蜡化的尸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尊暗淡的蜡雕,又或者,像是一座巨型的人形烛台,只是颜色比寻常的白蜡要灰暗许多。

然而眼前这团已经蜡化的藤蔓球,看起来依旧青翠欲滴,倒像是某种精心雕刻绘色的蜡雕艺术品,而且,无论是天然蜡化,又或者是人工蜡雕,都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可是,在沈克的知觉中,时间仅仅过去十几分钟而已。

他拿起怀表想要确认,却发现不知为何,指针已经停了。

他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全是已经蜡化的死藤,这些死藤依旧青翠欲滴,如果不是近距离接触过地上那团藤蔓,他可能会将周遭的藤蔓当成是活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肆虐的藤蔓已经死了,他应该宽心才是。

可是,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却悄然袭来。

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是有任何活物。

徐世初呢?陆雪舟呢?就算他们都离开了,窗外的虫鸣声和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怎么也没有了?

沈克下意识地四处走动,想要找到其他人。

然而,这一个不小心,他差点没有从楼梯上摔下去。

这栋宅子的上下隔层早就被拆了,怎么会有楼梯?

沈克一愣,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身旁的光线很暗,沈克只能借着四处走动,才能看到更远的地方,为了避免再次踩空,他几乎是脚搓着地面慢慢行走。就这样如履薄冰地走了一小圈才发现,他现在站在一个小厅里,小厅的一侧是楼梯通往楼下,另外还有几扇门,整体风格像是一间洋行的办公区。

这里的材质和风格还是很熟悉的,就是那栋宅子,只是并不是那种被拆得破破烂烂的样子,房间的分隔墙体还在,地板也是完整的,都是完好如初的样子。

难道说,这洋行,还有什么没有被拆掉的隐藏空间?

关于深宅藏有密室的事情,沈克倒是十分清楚。这些年时局动荡,人心惶惶,有钱的大户在建造宅子的时候,总会特意在结构上动些手脚,弄一些不为人知的空间出来,储存贵重物品,甚至危险来临时,可以躲进去保命。而这间密室的风水,自然是整栋宅子的核心,总会秘密请一些懂行的人去看,身为一个职业神棍,沈克自然也能假装懂行的人忽悠一两句。

之前曹家的人也说过,他们的人曾经被藤蔓掳走,直到沈克他们进去时,才被慢慢吃掉。沈克就觉得,这些人大概像是储备糖葫芦一样,被储存过一段时间。当时他只是觉得这些人大概被藏在坡屋顶的三角空间中,可是现在想想,莫非藤蔓可以将人从破旧的空宅运输到其它什么隐藏空间里。

如果真是隐藏的空间,那应该藏着贵重物品才是。

一想到贵重物品四个字,沈克顿时来了精神。刚才的藤蔓死守屋顶,难道说,在那里藏着什么者通往密室的通道,这样的话,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秘藏的宝贝呢。

这样一想,沈克的胆子也大了几分,扶着楼梯就想下楼去看看,然而当他的手接触到扶手时,那种滑腻腻的感觉又出现了,这是什么?木质的楼梯扶手刚打过蜡?

沈克立刻俯身检查楼梯,却在看似木质的部分,抠下一块棕色的蜡块。他感觉一阵错愕,转身去检查墙体和地板,顿时发现这些东西看似是木质,其实全部都是伪装得惟妙惟肖的蜡雕。

这密室干什么用的,怎么全是用蜡做的?要知道,只有烧给死人的房子,才会用这种易燃的材料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