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飞踹狗仔抢夺相机之后，莉芙随即匆忙告辞离去。
西奥多没想到她今晚会这么乖，事先准备好的反派台词毫无发挥空间，只好把一个牛皮纸袋塞进她怀里，里面装有五万镑现金。
“你需要购置职业服装，认识新的朋友和同事。等官司结束可以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好好休息放松一下。”他最后真诚劝说。
莉芙学姐犹疑不定勉强收下这笔钱，心中隐约间抓住了某种意义上的‘规则’。
最初双方偶遇因兴趣爱好结识，当她提到湿地守护者经费紧缺，西奥多拿出了两百镑捐赠。
起诉伯克利集团，收获环保捐赠机会；为环保地块商业开发背书，收获总计三十多万镑的年薪。
她自己没能承受住起诉伯克利的代价，就需要听从安排，加入工党去政府部门干活。
西奥多隐瞒土壤监测报告真实性、引诱她主动出击，但这一切依然建立在交易的基础之上。
那么这笔五万英镑，属于何种交易类型，预付款……亦或者天使投资？
莉芙认为理应是投资预付款！
诚然，西奥多是个行径恶劣的死骗子，同时也是位好老师，慷慨的交易者。
莉芙自认深受教育受益匪浅，接下来她一定会在环境部好好发展，政府官员的价值可不止五万镑。
到时再做交易，她会照单回敬如今遭遇的一切。
“暂时看起来，您并没能达成既定目标哦。”
罗伊操控方向盘倒车掉头驶出巷子，边意有所指的提醒，莉芙可不像乖女孩。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西奥多看着后视镜中步调坚定的女孩背影，自话自说道：“我们处在一个进步社会，我是文明人。”
罗伊会心一笑，把心放回肚子里。
美国人曾讲过一个笑话：某天美国狗和波兰狗以及苏联狗聚到一起聊天，美国狗分享经验表示只要多叫几声，主人就会扔几块骨头，有时还有一些碎肉。
波兰狗疑惑请教，骨头和肉是什么；苏联狗则难以理解，什么是叫？
西奥多原本只打算收编环保小头目，保护自家的地块商业开发，跟其他极端环保组织魔法对轰。
现在却是在投资未来预购下一张船票，莉芙太乖才坏事，毕竟欧美政治形式决定政客就是要叫，叫的越大声越好！
穿越者生来顶配出厂，玩不赢借一缕天光成长的灰姑娘，那也太有趣了。
西奥多非常期待莉芙学姐能够一枪打爆他脑袋，他会将之视作自身此生最伟大的风险投资杰作，刻上墓碑，顺便给自己刻一句人生总结。
——死有余辜。
西奥多和莉芙深夜见面之后没过几天，首相公开为霍华德站台，称越狱事件仅仅是个案个例。
旨在缩小事件影响范围，为后者削减监狱系统经费的行为开拓。
在一片抨击声中，议会表决顺利通过《环境法案》，保守党内极右传统势力，口中骂着‘软弱梅杰’手里投下赞同票。
伯克利集团和莉芙的官司达成庭外和解，双方就各自逾越行为登报道歉，理论上这让她的公众形象很减分。
好在现实不讲道理，环境法案出台，政府环保部门职权体系利益重整分配，所有议员和官僚都汪汪叫想要多分两块肉。
新闻媒体根本没功夫报道环保素人，西奥多出门都没狗仔跟踪了，金融新贵转瞬变成过去式。
…………
“你好，我要去十三楼摩根士丹利的办公室。有预约，西奥多·斯图尔特。”
“好的，您稍等。”
“您好，请问您是西奥多侯爵吧？抱歉我刚刚在接电话，没看到您。”
西奥多在写字楼前台填写访客登记，正等待工作人员打电话确认，一位中年男人从大堂门口快步凑近打招呼解释。
今天周末休息日，他从牛津回伦敦直奔这里，没跟布朗律师一起来。
CDS合约收益权交易谈的差不多了，摩根士丹利作为顶级投行并不在意这笔交易，恶心竞争对手高盛顺手而为罢了。
他们完全是看在所谓‘风控模型漏洞’的份上，点名要跟西奥多侯爵面聊。
乘坐电梯上楼间歇，中年男人用眼角余光，从下到上打量身旁的行业新贵。
脚下踩着双皮质小白鞋，斜纹直筒裤搭配休闲西装外套，单薄肩膀上背着双肩包。
除了他手腕上那块漂亮的白陶瓷腕表，整个人与普通牛津学子别无二致，甚至还是那种不擅长表现自己的内敛型。
“我哪里不对吗？”西奥多低头检查自身着装。
“没，您很好。”
中年男人应声解释，略作停顿歉意道：“我把您撰写的那份做空报告下载打印出来，花了很多时间阅读学习……坦诚地说，您本人和做空报告呈现的内容，有很大不同。”
“事实上，在金融之外，我也只是位正常人。”
西奥多笑了笑，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率先朝外走去。
中年男人哑然，他在大摩工作七年从实习生升至VP职级，依靠的就是专业。
他无比清楚向政府提交跨行业信息采集白皮书的分量。
年轻新贵理应是立志改变世界，令人一见折服的天才领袖；也可以是恃才傲物眼高于顶的狂人。
唯独不该与正常人混同，正常，等于平庸。
“你们现在每周工作多久，有八十个工时吗？”
西奥多缓步穿过会客区走廊，观察玻璃隔断里一个个正在进行的会议，饶有兴致请教道：“我创建了一个对冲基金，正在组建团队。”
“哦，我们周日想休息就休息，您的团队可能比我们忙一点？”中年男人压下心中好奇轻松介绍。
西奥多点点头：“对，我们做全天候追踪策略，每周要九十个工时左右。”
“全天候？”中年男人没听懂他说的名词。
“大概就是根据全球主要经济体的宏观经济走向，进行跨市场资产配置，对冲风险。”
西奥多简洁解释：“比如经济好的时候股票容易涨，经济差的时候国债容易涨，根据宏观经济表现，随时调整两者仓位配置。”
“不过目前交易终端网络太慢了，很多时间白白浪费，再过几年每周工作时长可能会涨到100小时。”他绕回正题语气充满期待。
“……”
中年男人瞬间不想吭声，他本以为每周工作九十小时是人类极限，原来在资本家眼里是科技受限，这是人说的话？！
见鬼的传统贵族，见鬼的正常人，这位年轻新贵分明是吸血鬼，比犹太佬还犹太佬！
西奥多暗自叹口气，大摩在华尔街顶级投行中，企业文化属于养老院那一类。对内对外尽皆温情脉脉，高管跳槽流动性低，员工大多玻璃心扛不住压力，可以理解。
高盛截然相反，内部竞争激烈高管动不动就被干跑了，业绩压力转向外部，迫使员工什么钱都敢赚，不考虑以后只顾眼前。
客户关系一团糟。
两家理念说不上谁对谁错，但八九十个工时，无论如何都过于清闲。
冷泉资本在金丝雀码头写字楼租的办公室，一年租金二十多万镑。另外六台路透社交易终端、两台彭博终端，再加上员工薪酬杂七杂八，每年固定支出成本要上百万镑。
西奥多现在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都幻听耳边金币哗啦啦流淌声音……
都赖原身贵族血脉作祟，见不得员工休息！
反正西奥多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他会给员工们发高薪，大大的业绩奖金包。
“我的对冲基金团队，初级交易员年薪15万镑，牛剑物理/数学博士学历的金融建模研究员，起薪18万镑。”
布朗律师还没来，西奥多闲来无事自证清白：“而且研究员还有奖金分红拿。”
“他们数学模型贡献利润的1%~5%，算下来每年收入不会低于50万镑，税后。”
他手臂拄着会议长桌摊开双手，洋洋洒洒尽显慷慨豪气。
中年男人不自禁支起耳朵又想吭声了，他工作七年也算是麾下有几头民工的小头目了，基础年薪十二万镑。
看业绩收成，勉勉强强够到五十万门槛，税前。
而且那群鬼迷日眼，拉屎都看不见油花的数学物理民工，居然造反骑到商科精英头顶拉屎撒尿了！
“当然了，我们的交易员和分析师也有奖金拿，我会拿出基金年净收益的10%，给他们分红。”
西奥多话锋一转：“如果你有朋友感兴趣，可以介绍到我这里试试。”
“虽然这样说不礼貌，但咱们这行儿就是很直接的……我会按照他基础年薪的15%，支付你介绍费用，相当于猎头。”他取出一张名片推到桌面上。
妈的，对冲基金这帮家伙是真的土豪！
中年男人瞬间红了眼睛，他也是名校毕业，他也可以每周工作九十小时。
“我必须得说，您令我直观感受到了，斯图尔特家族于玫瑰之战崛起的厚重历史。你此刻对人才的尊重，正如同您家族先祖与约克公爵的互相成就，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贵族精神永不凋零。”
中年男人咬文嚼字掺杂着古英语用词滔滔不绝。
西奥多越听越舒心，就是这个道理嘛，用伊莎贝拉的说法，只有美国佬暴发户才会狠狠压榨员工。
他好歹是第九代赫尔侯爵，流淌着四百年军功贵族血脉，怎么可能如此野蛮不堪。
“咳，西奥多侯爵，不知道您的团队需要哪些方面的人才，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中年男人顿了顿神情肃穆补充道：“与高尚者同行，是我的人生追求。”
“很好，感谢你的认可。”
西奥多扫了眼腕表，感觉布朗律师快到了，长话短说报菜名似的说了一大串要求。
随着时代发展，各行业专业技能都朝着细分领域精进，金融业也不例外。他上辈子入行时，已经发展到同组员工之间，无法完全听懂隔壁工位同事在做什么的地步了。
所以现如今制定专注事件型驱动做空的投资方向，西奥多本身只能提供一些后世基础做空技术，叠加先知先觉外挂，保证大方向不出错。
具体操作还是得以团队配合为主。
外汇交易员，大宗商品期货能源类交易员，比如原油、铁矿石此类。
以及相对应的分析师，最主要数学物理基础人才，他们有大用。
顶级生产耗材多多益善，未来量化高频交易，包括风控等业务全能干。
有点像郭靖、张无忌那伙人，先把内功点满一力降十会，步入江湖历练甭管遇到各门派武学，都能比划两下。
大摩的中年VP听着西奥多吧啦吧啦，眼神逐渐变化，心里发凉浮现一个单词——魔鬼。
对冲基金历史很长久，可实际直到前两年索罗斯狙击英镑，制造‘黑色星期三’惨案一战成名，对冲基金才逐渐兴起。
直至今日，这个细分市场的体量不过两三千亿美元。
如果传统银行券商业务是正道，那大摩便是正道魁首名门大派，对冲基金则对等旁门左道。
都是江湖中人，市场上同行们对这一支旁门左道具体练什么功法知之甚少，此时此刻西奥多单凭口述，勾勒出了他的功法特征。
全天候追踪，跨市场配资资产，大摩的中年VP刚才乍一听，注意力全被压榨员吸引。
此时结合西奥多对团队人员招聘的需求，诡异之感油然而生。
这位年轻侯爵貌似是要做一个：以全球主要经济体，宏观经济走势为基础，利用市场波动差值，对冲风险套利的投资组合。
简而言之，他要跨的不是市场，是他妈的国家！
一套房子里股市、债券不同房间来回穿梭，最起码下雨打雷、房倒屋塌大方向是一致的……
跨国家怎么搞？
中东人连原油产量数据都做手脚，单纯一个信息差，上帝来了也得迷糊！
更不用提全球性各交易市场可怜的电子交易化程度，怪不得一副九十个工时还嫌少的鬼样子……
确实有点少，以全天候全球化的追踪强度，交易员蹲坑都得抱着电话。
年轻新贵这套交易逻辑很魔鬼，完全是一套全新理论，执行难度更加魔鬼。
大摩中年VP忽然觉得惭愧，自家一周只用工作八十小时，周日想休息就休息，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他刚刚居然只为了区区金钱就想跳槽，真该死啊！
“抱歉，路上遇到一起车祸事故，我迟到了。”
哗啦，会议室门打开，布朗律师面带微笑走进，感受到中年VP一副见了鬼的状态，试探道：“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西奥多侯爵是毋庸置疑的天才，我非常期待接下来的对话。”
大摩中年VP哈哈笑，两根手指悄然爬上会议桌面，将一张名片勾进口袋。
隔壁组那个跟他作对多年的家伙很有才华，非常适合为西奥多侯爵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