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星期二。
男人打着哈欠从牛仔裤里掏出卡片，刷开门禁走出实验室。
清晨冷风一吹，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看到站在门口台阶下的姑娘，脸上展露发自内心的笑意。
“莉芙，我请教过学长了。”
男人递出抱在怀里的几张打印纸：“你这份资料很多数据都在合理区间，但组合到一起，就存在一定误差。”
“误差……误差合理吗？”
莉芙黛眉微蹙，看起来好像不意外，只是试图搞懂具体情况。
男人挠了挠头发举例：“就好像一个人体重300斤，身高140CM，显然如果他个子高点会更合理。但我们不能说世界上绝对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好的，谢谢学长。”
莉芙接过打印纸叠整齐装进包里，从中取出杯咖啡和一个塑料盒，里面装着两块三明治：“我知道你为了我的事一定会熬通宵。”
“没关系，反正我经常熬夜赶作业，习惯了。这是你做的早餐吗，你是第一个送我早餐的人。”
“我才不信，上次你还跟我讲，你和同学经常互相帮忙带早餐。”
“没有！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是同学，你是朋友。”
“哦，那就是也有女同学亲手做早餐带给你咯？”
二手丰田卡罗拉慢悠悠离去，男人站在实验室门口学着电影男主角的样子，双手大拇指插在磨起边的牛仔裤兜里，回忆着莉芙的语气、神态，仔细思量。
她刚刚是笑着问的，她不在意。
但她的语气很平淡，她故意装作不在意？
男人的思绪随着冷冽晨风飘散好远好远，像是能追赶二手卡罗拉的脚步，一直到伦敦。
上午十点半，莉芙把车停进伦敦东区一条巷子。
她脚下小心绕开泥泞积水，敲响一扇破破烂烂的房门，毫无隔音性可言，能听见房门里面走路声音，接着传出问话声。
“守护。”
莉芙回复单词暗号，房门缓慢打开，里面探出个卷毛脑袋左顾右盼，她侧身挤进室内赶紧关门。
两周前在金丝雀码头的大游行令组织损失惨重，现在仍然有两位核心成员关在局子里，另有三位被家里人掏钱捞出来的核心成员退出组织了。
现在大猫小猫三两只拢共不到五十人，其中一半是外围成员。
这间别墅便是外围成员中一位富家女提供的临时据点，她对环保不感兴趣，单纯凭此向追求者标榜自身充满潮流感的善良，顺便享受几十人的感恩戴德……
“我不同意！我们匿名发报社就可以了，最多以我们组织的名义，我们没能力直接向伯克利集团发起诉讼！”
二楼书房，制度潦草的圆桌会议刚起个头，一位年轻女孩嗓音尖锐，脸蛋上的雀斑都跟着泛红。
莉芙不以为然，环顾周围几位核心成员，平静的问：“我们的初心是什么？”
“咳，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保护湿地生态，但我们……莉芙，这样说吧，我们账上已经没有一分钱了。”组织创始人之一的卷毛男表情难堪。
莉芙沉默着解开上衣拉链，从衣怀里侧口袋里取出牛皮纸袋，其中装着一沓50镑大额钞票。
夹带的账单写有准确数字，一共是2000镑，她刷爆了信用卡套现。
“伯克利集团从八十年代至今深度参与金丝雀码头开发，他们商业开发项目对土地造成的污染常年累积！”
莉芙豁然站起身：“我一定要起诉他们，不是为了守护湿地，守护伦敦的最后一只鸟。只是不想被这个糟糕的世界改变我，改变我们！”
她纤长五指攥成拳头嘭嘭锤着桌面：“警方的指控，媒体的指责，究竟是什么让我们觉得环保是一道可以迂回走捷径，绕开难点的作业题？！”
面对来自刚入伙三月有余的牛津高材生质问，看着桌面上那刷爆信用卡的2000镑现金。
卷毛男尚未开口，另一位纹着花臂刺青的男人举高胳膊：“投票吧。”
“得了吧，奥利维亚，别在这里表演拙劣演技了，我们不妨明说：你就是想搞大事件出名，好为你的求职简历填上一笔！”
雀斑女孩从椅子上跳起来，恶狠狠瞪向刺青男。
莉芙慢条斯理抻平衣摆褶皱坐回原位，无视雀斑女孩喋喋不休的吵闹，一张明艳脸蛋面无表情环顾左右。
沉默，具备力量。
两分钟后，刺青男挣扎着站起身，束手挺起胸膛靠近雀斑女孩，和她脸贴着脸脑门都要撞到一起了，眼眶里泪水打转嘴唇蠕动发不出声音。
圆桌周围几位核心成员接连起身，卷毛男攥着手掌抵住鼻尖，艰难的低下头。
“她的资料没有任何真实性确认，会把整个组织拖下水的，我坚决反对……我不走，我是创始人之一……她多像正在竞选演讲的议员，有模有样愚弄着民众的善良，你们都被她骗了……”
雀斑女孩叫嚷着被请出书房。
莉芙看向卷毛男柔声问：“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
《观察家报11月23日报——湿地守护者诉伯克利：牛津学子携污染报告掀环保诉讼风暴》
【一场围绕伦敦金丝雀码头商业开发的诉讼，正将牛津大学新闻系研究生奥利维亚·温特斯推向风暴中心。
本报独家获悉，这位牛津学子所加入的“湿地守护者”环保组织，已联合多个激进组织对伯克利集团提起公益诉讼，指控其通过篡改帝国理工实验室土壤检测数据，掩盖违规开发事实……】
“她是你的女孩？”
牛津大学，基督学院食堂，沃克拉着张臭脸问。
西奥多边举着叉子吃整根香肠边翻看报纸：“目前还不算。”
“见鬼，报社主编告诉我，她听说可以上头版，居然得寸进尺想要三天的连载报道。她不会真以为是她那位喜欢到处送人绿植的导师给了她“通行证”吧？”
沃克异常不爽，心心念念的能歌善舞西班牙一个没见着，前后已经搭进去两次代写作业两次媒体人情了。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可恨的是，他居然还要眼睁睁配合面前这王八蛋上演霸道总裁暗中守护剧情！
“西奥，你特么不能点燃我，温暖你自己！”
“沃克，我特么要破产了！巴林银行和伯克利合起伙来欺负我，他们看我年纪轻轻要吃了我！”
“好了好了，别跟我假惺惺，反正我不会帮你安抚塞西莉，她才是真的要吃人了！”
“沃克，你还记得我祖父生前说过什么吗，我们是兄弟，他年轻时就受到你曾祖父的恩惠……”
西奥多还想再扯几句，手机提示音嘀的一声，伊莎贝拉发来短信——计划如期，速归伦敦。
他收起手机麻利地扛着书包闪人：“给她三天连载，回头陪你打拳皇。”
“让我三条命！”
沃克在身后嚷嚷着讨价还价，他家的观察者报前几个月刚被卫报收购，他想要连载版面也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