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考前夕，夜色愈深

“爷，我出去会儿。”

“你去哪儿呀？明天高考了，你不在家待着，出去瞎转悠。”

“哪儿能呀，就是去给周涛送点东西，他随学校住酒店晚上不让出来。”

“拿把伞出门，天气预报说晚上要落小雨，早点回来。”

老爷子拿起桌子上的老烟杆点燃抽了起来。

“好嘞，你也早点睡。”

王旸顺手拿了把伞，提起周涛要的的东西便直奔金海大酒店。

四中在高考期间选择集体住宿的学生都在那里。

今天是六月六号，高考前夕。

而四中理科生的高考考点便在离王旸家不远的区一中内。

为了省笔酒店钱，王旸选择了自己明天走路去考试。

当然也有学生是由家长陪同在区一中旁租了旅馆或酒店。

正是如此，这附近的老板总要在这一期间来一次毫无良心的大涨价。

赚得那是个盆满钵满。

十分钟的路程不到便到了金海酒店的大厅。

王旸刚准备发消息，就看见周涛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向他招手。

“你这都到大门口了，还不敢出去。”

王旸走上去调侃道。

看见他来，周涛这才松了口气。

“再过几分钟就要查房了，查完房，刘主任还会在这儿守着。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他面前脸熟得很，这哪敢出去呀。”

“你小子，喏，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看看，非得赶今天。”

“感谢，感谢，今天是她生日嘛，我这个刚当的男朋友肯定得表示表示。”

“那你还能把东西忘家里。”

周涛这家伙与王旸住同一个小区，按理说他也不需要与其他同学一样住什么酒店的。

下楼过两个街道便能到区一中的事。

但是为了陪刚交的女朋友，这家伙硬是哄骗着爸妈，集体住酒店能有个更好的复习环境。

爱情使人面目全非。

“昨天下午来酒店的时候太匆忙了，今天上午才发现买的礼物拿错盒子了，要不是下午试座的时候把你给逮着了，我还以为计划废了呢。”

王旸没好气地接道：

“你该庆幸你爸妈不在家，要不然我光从你家地毯下拿完钥匙，我都没理由进去。”

“是是是，感谢英俊、帅气、善良的王旸哥哥救命之恩。”

周涛向他比了个大指姆。

“滚蛋，好好复习，临时抱抱佛脚也好，其他人怎么样？”

“呵，五子棋、飞行棋、三国杀，甚至还有人带小霸王的，大家哪儿是来高考的呀，整得跟休学旅行一样。”

王旸听笑了，四中不是什么重点高中，除了几个特别呵护的火箭班，其他的也就这个烂样子。

“你一个满脑子度蜜月的也没资格说话，我走了，等会儿被老师看见也不好。”

“okok，路上小心。”

走出酒店，右转一条路上去十分钟便能到区一中。

今天也去试过座了，那时对王旸而言还没什么感触，只是觉得副监考的女老师挺漂亮的。

让王旸在入座等待的时间里不那么无聊。

或许是夜深多思绪。

让王旸这样的钢铁直男都不禁有些感叹。

终于快结束了呢，出狱了，然后进更大的监狱。

收起心思，为了抄近路。

王旸不一会儿便钻进了小巷，从附近的小吃街走过。

夏夜的炎热抵挡不了人们对夜宵的追求。

油烟蒸腾的空气中漂浮着烧烤的香气和方言的碎片。

惹得王旸的味蕾一时也间有些心动。

他正看着烤架上腾起的白烟裹着辣椒面乱窜，一张脏兮兮的脸庞突然从侧面窜入他的视线。

王旸被吓了一跳。

那人皱纹很深，像七八十岁的老头，龟裂的唇纹如干涸河床，眼尾褶皱里嵌着铁锈色的污垢。

他张了张嘴，声音像从他口里飘出来的一样。

“小兄弟，血肉苦弱，何不抛弃肉身，与我共同悟道呢。”

王旸愣住了，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那老头也不继续纠缠他，转身便向着烧烤摊旁刚刚看过来的一对小情侣走去。

“血肉苦弱，你们为何还纠结着凡胎肉身呢！”

那女生害怕地便向着自己的男朋友背后躲去。

“靠，哪儿来的疯子，滚开！”

最先向他发难的是烧烤摊老板，四十多岁的胖大叔，看着自己的顾客被骚扰，放下串便冲了上来把老头拦在了前面。

王旸的角度看不见疯子的表情，似乎是仅存的理智让他还懂得害怕。

他嘴里小声地继续念叨着，低头转身便不知道要往何处走去。

血肉苦弱。

回过神来，王旸不禁一笑。

哪儿逃出来的赛博神仙。

迈开停下来的脚步，王旸没把这件怪事放在心上。

因为就算今天晚上有人机械飞升了，也阻止不了明天的全国考试。

毕竟在中国，绝大部分被应试教育折磨着的的学生就算是想着自杀也不会考虑退学。

这就是长辈口中的“人生大事”，鱼跃龙门。

来到转角处，王旸正准备溜进新的巷中，一个曼妙的背影却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不单单是因为好看。

就算是再好看的小姐姐，王旸都只会看一眼，因为看多了容易被发现。

王旸只是觉得她的背影很熟悉。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便不自觉地下移。

笔直的双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白嫩，膝盖后的曲线可爱诱人。

白色短袜裹着伶仃的踝骨，袜口翻卷处绣着极小的雏菊，随足尖无意识的碾动在帆布鞋边缘忽隐忽现。

她突然转过身来，格子裙摆随着转身扬起微小的弧度。

毫无目的的目光随意地散落，却意外地与没来得及移开的王旸对视了一眼，又轻轻地移开。

是她！那个总在光荣榜首位的名字具象成眼前的少女——沈微。

怪不得我觉得背影这么熟悉。

原来是高三一班的大白菜。

高三时的各班的教室位置因为高一的扩收有些小乱。

王旸所在的七班与一班恰好被安排在了在同一楼层，而七班的位置导致了每次男生去上厕所时都能路过她的教室。

课间的走廊上，男生们总是在打闹中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一班教室内。

少女永远坐在左侧的第一排，扎着好看的马尾，埋头思虑。

若是哪回没看见，都会有些特别的痴人感到可惜。

在每个人的学生时代，相信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一些人。

她们能把被大家都嫌弃的校服穿得合理。

宽松校服下的娇小身子惹人联想，皎白脸庞引目停留。

偶尔露出来的干净白袜，更是让人不禁傻笑着感叹，这就是青春。

而沈微就是四中男生回忆中的青春。

哪怕当少年变成两个孩子的爸后，想必也会在某个不经意间突然回忆起，那个惊艳了自己青春三年的人。

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的王旸在对视中沉浸了一下，才心虚地移开视线。

后来发现她并没有太关注到自己时。

王旸这才露出一笑，有点泄气地自嘲道。

你也太自以为是了，王旸，都不认识，顶多把你当成个没有自制力的好色之徒而已。

不过也是难得，居然能遇见她，应该是住在附近的酒店吧。

都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闲逛，高材生心态就是好呢。

除开自己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也就是这些胸有成竹的高材生能坦然地面对高考了。

大白菜似乎有心事，脚步不快地往小吃街外走去，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

王旸也没痴迷到要看着她走近后又远去的地步，最后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准备拐进巷里。

滴滴！

因为人流而狭窄的街道中，为了生计而拼命送着干活的外卖小哥，不停按动着惹人不喜的喇叭。

看他面色凝重的样子，想来是单子的时间不多了。

没有特意的减速，只是不时地看着支架上的手机，不断用尖锐的声音驱散着人群。

王旸下意识地回头看去，目光只是一下子便来到依然自顾自走着的忧郁少女。

声音越加地接近。

想法在成型之前，王旸的脚便迈了出去。

只是几步路的距离。

扑过去拽住她手腕的瞬间，一个声音才从王旸心中成型。

妈的，出门不带耳朵吗！

花香的味道裹着体温撞了王旸满怀。

目光从手机转回路上后便被吓了一跳的外卖小哥在好几米远外才彻底刹住车。

“帅哥，这人多，麻烦开慢点。”

王旸皱着眉说道。

自知理亏的小哥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便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王旸这才看向自己手中抱着的软玉。

沈微的睫毛很长，每当眨动时就像黑天鹅收拢尾羽。

精致的小脸上露出惊讶。

温润的小嘴微微张开，好像还在消化刚刚发生的意外。

王旸主动地收回了放在人家腰间的手，后退一步。

虚捏了一下，不禁有些回味刚才的手感。

“...谢谢。”

低头道谢的沈微给人一种邻家少女的感觉。

黑色的发丝落在右肩一侧，看不清脸却依然楚楚动人。

“没事，你走路也小心点，那么大的声音，大家都知道躲躲，就你...”

意思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王旸便收住了教训，转而说道：

“总之，注意安全...现在也挺晚了。”

还是没忍住多提了一句。

“抱歉，我会注意的。”

看着头低得更低的少女。

王旸不仅感叹到。

让高岭之花承了自己的情，还真是梦幻的开场呢，可惜这要是发生在高一，我高低得暗恋这家伙三年。

不过马上毕业了，除了回校拍毕业照怕是看不见这位大白菜了。

“下雨了，收不收摊儿？”

“收啥子收，一天天只晓得去打牌，这点小雨就想收摊，去把伞棚棚搭起来。”

听见旁边摊位夫妻的对话，王旸和沈微同时抬起了头。

落小雨了，并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下愈大。

或许是夜色愈深，或许是青春意气，又或许是毕业将至。

王旸突然有了个胆大的想法。

“下雨了，我家就在附近，这把伞给你。”

初出茅庐的少年从没打过高端局，快速地把话说完后后，也不给人家拒绝的机会，便把雨伞怼到了少女的手上转身离去。

在小雨中奔跑，王旸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只是凭着少年的冲动做事，青春嘛，不犯蠢不少年。

当然后来回想起这事，王旸只觉得当时的自己蠢爆了。

好尴尬，好羞耻，这才是青春的真实写照。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

少女皱着的好看眉头随着他的远去才舒张开来。

或许是良好的家教。或许是性格的温婉，又或许是英雄救美后的吊桥效应。

她只是看着手里的雨伞露出了无奈。

头发已经被轻微打湿，她打开伞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