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交换

许兰时跪了快两个时辰,膝盖恐怕都淤青了。

她本来就没什么心情吃饭,更别说当着这俩人面前吃饭了。而且现在许复都雄成这样了,更没心情了。

“父亲,兰时有一事想与您单独说。”

许兰时觉得现在命比较重要,要让自己在许家站稳脚跟,最好是让许复觉得自己有利可图。

毕竟有利可图才会供着。

许复并不买账,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解决掉许兰时这个隐藏的大麻烦,语气不快道:“什么事情不能当着你母亲的面讲?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嫡母的么?!”

许兰时略一挑眉,装作惊恐的模样,小心翼翼道:“那在宫里瞧见了皇上身边的公公欲查京郊几间无人问津,却赚了大钱的……”

“慢着!”

许复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恐慌的神情,反应极大地站起身。他的袖口宽大,适才随意搭在桌案上的手如今一收,倒把茶盏给带倒了。

那茶盏圆滚滚的,在桌案上轱辘转了几圈,到底还是坠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茶水顺着木板的纹路渗入、四散,瞧着如同许复一般惶恐。

陈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确实也对许兰时说的话好奇,却知道许复反应这般,是断断不会叫自己听的。

“桑枝,把这处理了。”

陈氏抬手招来桑枝,趁着那人捡拾碎渣的空隙,又朝许复柔声安抚:“我一会带着桑枝她们去后边处理账本去,你好好与二姑娘说。”

她又轻声嘱咐了句:“别闹了矛盾。”

许复被她安抚得舒坦,面上的紧张也消减了不少,对着陈氏点点头,少见的温柔:“夫人管理内宅辛苦,但今日已晚,看一会便罢了,过会子还是早些歇息吧。”

陈氏柔柔应了声是,便带着收拾好的桑枝、屋里站着的丫头们下去了。

许兰时见状,也吩咐身后的请春、待夏:“到门口等我便是。”

见请春皱着眉不肯走、待夏也是不赞同,许兰时不禁觉着心中暖暖的,轻笑道:“放心,这回不会再有事了。”

待夏应了声,就把赖着不肯走的请春一并给拉下去了。

待夏表面看着风轻云淡,其实还在努力跟请春做对抗,拽请春拽得她脸都红了。

待夏:一头犟驴!这么难拉!

见待夏总算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请春给拉下去,许兰时这才自顾自坐在了放着餐食的桌案旁:“父亲坐吧,女儿慢慢与您说。”

许复哪里坐得下去?

他警惕地望着许兰时,直接在前厅踱起了步,沉声道:“你说皇上身边的掌事常公公?”

许兰时点点头:“便是这位常公公。”

“女儿今日在紫宸殿附近闲逛,就听到这位常公公在暗处吩咐手底下人去京郊查查。女儿原先不以为意,后来却听常公公说了几位大臣们的名字……”

许兰时抬眸望向焦虑踱步的许复,一字一句道:“恰有父亲之名呢。”

许复更焦虑了,走了半天把自己都走晕了,所幸坐下:“你怎么不早说。”

许兰时不以为意道:“早说晚说都一样不是么?难不成父亲要急急派人阻拦,叫常公公一路顺着人往下查,觉着父亲在宫中有旁的耳目?”

许复:……你不就是耳目吗?

许复有些坐立难安,一会站了一会坐,想拿起茶盏抿一口平复心情,却发现茶盏刚刚被自己打碎了。

许兰时觉着好笑,顿时就来了食欲。

别的不说,这世界上哪有比乐子还下饭的呢?

她拿起调羹慢条斯理地舀了勺碎肉粥,轻轻送入口中。咸香肆意蔓延在口腔,稀稠正好,叫她食指大动。

她连吃了两口,这才出声道:“父亲也不必如此焦虑,虽说常公公那儿有往父亲您这细查的意思。可这铺子,总不能天然就是您的吧。从旁人手里买来,也总有些理不清的旧账,谁知道它是为何财源滚滚的呢——毕竟钱也不是落尽咱们许家的口袋呀。”

许复低头沉思,似乎在想着去哪里找这个“以前的卖家”。

许兰时看得那是兴致极好,夹了些小菜配了半碗碎肉粥,这才停下道:“若是父亲能找位商人便好了,这商人做生意嘛,哪有不赚钱的。就算是做了不干净的手脚、进账多了些,这朝廷最多也就是罚罚款、在大牢里蹲几日,决计不会要了人命去。”

“咱们多给那个商贩塞些银两,叫他把这罪认了,进去几日,出来照样还是做生意;对咱们许家,也只是多出一分钱,少了许多麻烦事儿。于他于咱们,都是个好办法。”

许复那厢却摇摇头,沉声道:“用银子封口,是封不尽的。”

许兰时又吃了两口,顺着声音去看那人。见他面上早已没了慌乱,反倒多添几分自得,倒也没当回事,随口道:“咱们许家也不是光吃朝廷的俸禄,这屋里的摆设怕是几年的俸禄也买不起,那自然不差那些银子。若是封不尽,便封到尽为止,哪愁没有退路呢?”

“用银子封口,那才真是没有退路。”

许复低声喃喃了句,这才抬头望向吃得正欢的二女儿,觉着顺眼了许多,笑道:“你果然同你娘一样聪明。”

许兰时也没见过这位早死的娘,只随意打着哈哈。

“欢友兰时往,迢迢匿音徽”,许复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娘给你取这名好,春时是一年最好的时候。”

说罢,他又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褶皱:“咱们父女俩,也不是非要闹到动辄喊打喊杀的地步。贵妃那儿就先搁着吧,既然你已经从宫里边儿出来了,而我素日里也没与他们郑家有什么交集。师出无名,他们也不好明面上找许家的麻烦。”

许复掸完衣袍的褶皱,这才又去瞧许兰时。大姑娘家的,用膳如同市井妇人,不禁叫他皱了皱眉:“只是你这规矩未免也差了些——正好你母亲为你姐姐寻了个早些年宫里出来的嬷嬷,我与你母亲说一说,过几日你便去你姐姐院里一并学着,别掉了链子。”

许兰时吃得正开心,骤然听到了这样的噩耗,一下就如打了霜的茄子。

许兰时:求求你放过我吧,放养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