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焦糊味在当铺后院盘桓，九襄一脚踢开半截青铜齿轮，丹炉盖“当啷“砸中老朝奉的汤勺：“老头！你这面汤里掺的到底是香料还是火药？昨儿炸飞的瓦片差点削掉我发髻！“
小蛮蹲在博古架上舔爪子，兽瞳斜睨着满地狼藉，尾巴一甩扫落三枚开元通宝：“狰兽的牙口都没这院子碎得快。“
老朝奉蹲在灶台后搅动新煮的阳春面，糊锅的葱花黏在算盘珠上，翡翠面映出他抽搐的嘴角：“嫌碎得快？有本事别蹭老子的面汤解毒！“他舀起一勺滚汤泼向丹炉，蒸汽“滋啦“腾起，凝成个歪扭的“凶“字。
陆悬衡倚着柜台擦拭带血的玉佩，右臂刺青龙鳞已褪回袖中，逆鳞处新添的北斗星纹隐隐发烫：“这玉佩吸了狰兽精魄，倒是比算盘珠亮堂。“他指尖轻弹玉面，血丝纹路忽明忽暗，映出西郊地脉的星象轨迹。
“亮堂？“九襄抄起丹炉盖扣住玉佩，“再亮也是催命符！昨儿要不是我手快，你早被炼成灯油了——“她话音戛然而止，炉盖被震得嗡嗡作响，玉髓深处浮出半幅“窃国换命“阵图残影，阵眼赫然是钦天监的星纹玉佩。
老朝奉的擀面杖突然敲裂柜台：“三百年前老子在堕星渊宰狰兽，可比这凶险多了！“他独眼倒映着蒸汽，面汤漩涡中浮现青年时代的剪影——玄铁算盘嵌着七颗翡翠珠，珠光穿透狰兽铁下巴剜出精魄，血雾里却传来同袍的惨嚎。
“那年北斗阵缺了天枢位，狰兽王临死反扑......“老朝奉的破锣嗓子裹着面香，“算盘珠崩进它喉管，精魄炸成烟花，淋了老子一身金汤！“他扯开衣襟，枯瘦胸膛上赫然烙着狰兽爪痕，疤痕里嵌着星砂，“钦天监的狗崽子当时就在山崖上看着，连个屁都不敢放！“
小蛮獠牙撕扯着烤焦的菌丝，含糊嘟囔：“吹吧，你现在连铁锅都抡不利索......“
“放屁！“老朝奉抡起铁勺掷向兽爪，面汤在半空凝成锁链捆住小蛮尾巴，“老子那锅阳春面——“
“轰！“
街面突然传来爆响，震得博古架断剑嗡鸣。陆悬衡袖中烛台滑入手心，刺青逆鳞处金血渗入玉纹。九襄踹开歪斜的门板，丹凤眼眯成危险弧度：“哟，送阵图的来了。“
青石板路上，三名黑袍人抬着青铜棺椁逼近。棺盖缝隙爬出黏腻菌丝，裹着半张“窃国换命“阵图残卷。领头者脖颈镶着星纹玉佩，腐肉间齿轮转动声刺耳：“赊刀人的命灯油......该还了。“
老朝奉的算盘珠突然自发排列，翡翠面血光大盛：“还你祖宗！“他掀翻面锅，糊汤泼向棺椁。面渣遇菌丝“滋滋“沸腾，凝成北斗阵困住黑袍人。陆悬衡趁机甩出玉佩，血丝缠住阵图残卷，龙鳞纹路顺丝线烧向敌人咽喉。
“阵图画得比符咒还丑。“陆悬衡拽回残卷冷笑，“钦天监招的是童工？“
九襄丹炉倒扣，醉龙草灰混着兽血倾泻：“何止丑？这线条歪得能当蚯蚓爬！“灰烬触及阵图，星纹骤然扭曲，黑袍人袖中射出淬毒骨钉，却被一道黛青剑光斩成齑粉。
剑光如月华倾泻，绯色剑穗掠过屋檐，裴寂无声落在当铺旗杆上。他黑袍下摆绣着银线星纹，本命剑悬于腰侧，剑鞘裂纹中渗出细碎金光。小蛮耳朵一竖：“哑巴！你的剑穗比上次还花哨！“
裴寂垂眸瞥向剑穗——原本绯红如血的丝绦正逐渐转为黛青。九襄翻了个白眼：“黛青是'悲'，绯红是'杀'，这哑巴连打架都要变花样！“话音未落，裴寂剑已出鞘，剑气如游龙穿云，精准挑开黑袍人的星纹面具。
面具下是张溃烂的傀儡脸，眼眶嵌着青铜齿轮，随剑风“咔嗒“转动。裴寂眉头微皱，剑尖轻点傀儡眉心，黛青剑穗忽地暴涨如鞭，缠住其脖颈一绞——齿轮崩飞，腐肉间竟钻出密密麻麻的星砂甲虫！
“晦气！“九襄甩出丹火符，甲虫遇火爆成金粉，“哑巴，你这剑穗是扫帚成精？专招虫子！“
裴寂不答，反手挽了个剑花。黛青剑穗骤然绷直如针，刺入青铜棺椁缝隙。棺盖轰然掀飞，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星纹钢钉，钉身刻着“窃国换命“的符咒残纹。
小蛮趁机扑向棺椁，獠牙咬穿钢板：“加餐加餐！“腐肉间爆出更多甲虫，却被老朝奉一勺面汤浇成金渣。翡翠算盘珠凌空炸裂，碎片嵌入地砖拼出卦象——“大凶，宜吃面“。
裴寂忽然退至陆悬衡身侧，剑穗无风自动，黛青色逐渐浸染剑身。九襄瞥见这变化，丹蔻指甲戳向他后背：“哑巴！悲过头了容易碎剑！“
剑光却在此刻暴涨！裴寂旋身跃起，剑锋划过一道玄奥弧线，黛青剑气如细雨笼罩整条街道。星砂甲虫触到剑芒瞬间僵直，甲壳上浮现细密裂纹，仿佛被无形丝线切割。
“悲雨剑......“老朝奉独眼微眯，“这小子把剑意融进穗子里了。“
陆悬衡右臂刺青与剑气共鸣，逆鳞星纹灼亮如星。他并指划破掌心，金血凌空绘出守灯人符咒，与裴寂的剑雨交织成网。黑袍人傀儡在网中寸寸碎裂，齿轮心脏滚落，露出内藏的星纹玉牌——竟与陆悬衡的玉佩同源！
裴寂收剑归鞘，黛青剑穗垂落肩头。他弯腰拾起玉牌，指尖抚过“天垣“刻痕，突然抬剑指向皇城方向。剑穗无风自扬，绯色丝绦如血浸染，杀意凛冽。
“哑巴说皇城有变。“九襄踹了踹傀儡残骸，“这波赚了，阵图能换三坛杏花酿！“
老朝奉搅动着新煮的面汤，葱花在漩涡里聚成旋龟海图：“赚？这因果......得加钱！“
檐角阴影中，半枚星纹玉佩悄然碎裂，血丝钻入地缝，直奔皇城方向。裴寂的剑穗忽又转回黛青，他垂眸凝视剑鞘裂纹，抬手轻弹——
“叮！“
碎剑清音荡开，似悲似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