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中,出租车到达了目的。幸好槐粟叫的是网约车,要不然看那师傅愧疚的样子,不仅不会收钱可能还要倒贴他们点。
下车,槐怡叹了口气。看着远去的新能源车汇入车流,车流向远处延伸,连接着老小区和新商场。
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事情,槐怡还记得地理课上老师讲过,青藏高原未形成前,长江还是滚滚向西南流。但时间也会留下痕迹,如今大江已然东去,从沪市入海,但曾经的河道还在,形成了如今的金沙江。
槐怡的生父对她和母亲很不好,她四岁前的记忆已经碎片化,但对生父的印象只有吼叫和巴掌。但回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也不觉得当时过得有多糟,起码她还有爱她的妈妈。
母亲二婚后,继父虽然不太靠谱,但回家时总会给她带点零食。还有总是冷着脸,天天躲在屋子里弹吉他的哥哥,虽然看起来不好接近,但槐怡注意到,她住进新家后的第二天,哥哥屋子里就多出来满墙的隔音垫。
14岁父母去世时,槐怡只记得自己哭了好久,哭到站不起来,流不出泪。那一刻她明白了,拥有过再失去才是最痛苦的。
但四年过去,槐怡看开了不少,反正身边还有槐粟,生活也没有差到过不下去。
刚才她说出父母已经死了是下意识的,在车上时,她一直在想自己军训的事情。她很担心槐粟能不能撑过那两期比赛,越想越担心,导致最后下意识说出惊天言论。
槐怡悄悄观察槐粟,她有些担心槐粟会不会因此生气。
“哥……你生气了吗?”槐怡扯了扯槐粟衣角,槐粟下车到现在一言不发,槐怡觉得是他生气了。
槐粟扭头,奇怪的看着突然有些内疚的槐怡,他刚刚在想槐怡虽然不怎么说话,但终结话题的能力有一手,结果看到槐怡用一副做了错事的表情看着自己。
思考了一下,槐粟才反应过来槐怡在说什么。停下脚步,槐粟笑着摸了摸槐怡的头。
“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呢?亲口说出来父母死了,总比憋在心里,成为一生拔不掉的一根针好吧。我觉得,你能正视父母的死亡,他们在天上看着也会开心的吧。”
父母死的时候槐粟已经18岁了,虽然客观来说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但年长几岁还是让槐粟的承受能力强了一些。
他一直担心的都是槐怡能不能承受这份痛苦,刚刚槐怡在车上说出那句话,槐粟心底是为槐怡感到高兴的。
槐怡眼光流转,时间带走了自己一个又一个亲人,但爱的痕迹是不会被时间带走的。
不知不觉,槐怡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刚刚好傻。
槐粟一直为她思考,她又一直为槐粟担心,他们两个之间又怎么会有隔阂呢?
现在已经是午后,两人没再回家吃饭,随便找了个面馆解决午餐,就向尘弦集走去。
进门槐粟就觉得有些不对,刘峰怎么坐在一楼?这不符合他的作风啊。
刘峰似乎看起来很颓废,连槐粟和槐怡进门都没在意,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刘叔,您这是怎么了?林妙琴呢?”
刘峰眼睛动了动,听到“林妙琴”的时候槐粟发现他身子抖了一下。
“槐粟,你老实说,妙琴是你从哪找来的?”
槐粟一愣,难道林妙琴是琴娘的事情暴露了?不该啊,他昨天和小琴娘耳提面命,交代她一定不要暴露。
刘峰没理会僵在原地的槐粟,自顾自往下说话: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天才,明明昨天还是一个新手,怎么今天就变得这么熟练……这不可能,不可能。”
刘峰从前台跳起来,槐粟被吓了一跳,担心刘叔这老骨头会闪到腰。
“槐粟啊,刘叔知道自己老了,干不动了,该退休了。但你找个人装新手侮辱我太过分了!”
槐粟大概听懂了,合着是被林妙琴碾压,自信心没了。
“没有,您劳苦功高,我哪有赶您走的意思。至于林妙琴,我确实不知道她修琴技术怎么样,我本来就想找个前台,可能人家比较有天赋吧。”
槐粟这么一说,刘峰好像更颓废了,他宁愿相信林妙琴是槐粟找来的大师。
他想不明白怎么能有人天赋这么好,他原以为自己的动手能力够强了,但林妙琴简直超出了“动手能力”这个评价范围。随便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本质,那对于吉他的了解程度就好像她自己是吉他一样!
“林妙琴现在在哪?”槐粟想让她稍微摸摸鱼,她再这么干下去刘叔快要辞职了。
“二楼维修间。”
刘峰继续摊在一楼,他现在不想面对一个菜鸟比自己强的事实。
“当年纺织工人看到纺织机的心情应该就是这样吧。”槐怡想着,默默坐在刘峰旁边表示安慰。
维修间,林妙琴小小的身影坐在刘峰常坐的椅子上。用手指敲了敲吉他,凑近听了听声音,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没有一丝犹豫,直接上手开始修理。
槐粟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注意到林妙琴连记录着哪里故障的单子都没有看,敲敲打打两下就确定了问题,他有些理解刘峰为什么道心破碎了。
这姑娘的每一步都匪夷所思啊!
“你这是怎么判断的?”槐粟忍不住发问。
林妙琴抬起头,确认槐粟身边没有其他人,解释道:
“我在问吉他哪不舒服。”
“……然后呢?”
“它说它品丝磨损太多了。”
林妙琴回答的很认真,但说出来的话好像开玩笑一样。
槐粟看了眼报告单,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品丝磨损”。
他已经能想象到刘峰看槐怡认真的敲琴,以为她在开玩笑,结果发现还真说对了后的表情。
可能是个师傅都会疯吧。
“那你能用正常一点的方式修吗?比如对着单子修。
林妙琴停下手中的活,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把琴弦卸下来了,比刘峰都熟练。听了槐粟的话,她歪歪头,有些不理解。
“可是单子上不够细致,这样更快也更准确啊。”
确实,吉他主人再熟悉吉他,也没有人家吉他自己清楚问题所在。对着林妙琴黑白分明的眸子,槐粟觉得保持现状就好,就是苦了刘叔了。
反正对槐粟这个老板来说,员工效率高百害而无一利,况且人家林妙琴工作质量还高。
林妙琴继续闷头工作,一套“敲摸听修”的流程堪称吉他版的“望闻问切”。
欣赏了一会林师傅别出心裁的工作方式,槐粟发现她效率真是高的吓人,从已经完成的订单数量看,效率比他和刘峰两个人绑一起还要高。
槐粟有些可惜,员工卡竟然只能买一次。要能重复购买,每个还都有林妙琴的工作能力,那岂不是搞个键盘娘就能变成顶级网文大神,再来几个什么股票娘,话筒娘,让她们出去工作,自己躺家里数钱就行了?
【宿主想得很美,但也只能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