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归宗

夕阳于天地边沿弥漫，霞光斜照昏沉。

拢长的队伍蔓延至小径尽头，周遭不时传来鸟啼与虫鸣，隐约间还能听闻虎豹的嘶吼。然而却是无人开口惊呼，沉默协同寂静裹挟着这支队伍。

“法师，我已然至力尽了...”

其余人闻言也是深有感触，然而他们却是不敢多加言语，仅是瞪大眼睛，将视线凝聚在了前方的慧胤身后。

对于许久不曾吃上一顿饱饭，跋山涉水的百姓而言，疾行数十里的确是算得上莫大的困难。

然而位于队伍最后方的方鸿煊和道缘却是依旧显得轻松，就连两人身旁的钭延安也是如此。看着这名老叟如此面色红润，心不跳，气不喘的模样，方鸿煊倒是微微吃了一惊。

似看出了方鸿煊的疑惑，钭延安只是微微一笑，随即便低声细语的为两人解释道。

“小老儿虽说没有修行的天赋，然而家中所传的吐纳法子却也是修行不辍，每日都不曾落下的，再加之时常翻山越岭，故而这数十里的山路于小老儿而言，确实算不得甚么。”

....

沉闷的队伍再也无法按捺积蓄已久的疲倦，先是有人带头瘫坐在地，随即越来越多人纷纷驻足休息。至于前方那面色变换不定的慧胤则是无人在意了。

“阿弥陀佛，那便休息片刻罢。”

为了维系脸面，慧胤也只得借驴下坡的说道。

“除了那与大若寺有所牵连的沙弥与那青年之外就剩下了气血枯竭，行将就木的老叟还能勉强说得过去。该死...这批挑选的耗材资质怎得如此之差？这还怎得选取？！”

至于其他的十八僧众见那慧胤如此闷怒，霎时间也不敢出声，他们只得眼观鼻，鼻观心的立于原地，默默的将三十六人围拢起来。

‘砰..砰..’

低沉的鼓声响彻周遭，惊的众人纷纷起身，他们惊疑不定的看向前方无喜无悲的慧胤。

“法师，这又是发生了何事？”

一行僧众率先动身，他们纷纷朝向金顶山山腰处的那口宽宏的大鼓行礼。

“阿弥陀佛，原来已经是酉时了。”

“诸位施主，还得加快些脚力。否则就赶不上今晚的斋饭了。”

众人闻言，皆是神色一震，纷纷起身朝着大若寺的山门行径。

...

跨过田垄，登上青砖台阶。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两座手持金刚杵，面色狰狞，气势骇人的持金刚。面对如此凶神恶煞的两尊护法金刚，人群中稍加胆小的百姓竟是接连后退，险些没能跌倒。

大若寺那苍虬有劲的三个字下方则是立着一大两小的拱门，拱门旁站有两名立身禅定的比丘。

如此动静，自然惊醒了守护山门的两人。

“师叔...您回来了..”

慧胤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随即不顾众人神色，快速离开了此地，径直前往自己住持的戒律院。

对于道缘以及方鸿煊这两名疑似慧空云游所收的弟子，慧胤自然要多加查证一番。毕竟有宗渡归宗的前车之鉴，慧胤也是不敢马虎。

两名看门的比丘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又镇定了下来。

“慧胤师叔路来是沉默寡言的，此番行径应当不是针对我等...”

至于接待所谓有缘之人，门口的两位比丘早已熟络于心。只见他们双手合十，口中呢喃颂念着阿弥陀佛。

“伙房早已备好了吃食..还请诸位施主随我二人前往...”

至于护送众人的十八僧众则是在抵达山门前便化作两股队伍消散在了侧方的小径之上。

“法师，如此这般，当真不会是请君入瓮么？”

“阿弥陀佛，方施主心安，一切有小僧..”

....

‘咚..咚..咚..’

急促的铜钟声再度响彻山间。

“又发生了何等要紧之事？为了此时鸣钟？!”

其他五位住持齐齐为之皱眉，纵然心情不悦，却也是纷纷踏出了房门，朝向大殿所在汇聚。

仅是半柱香的功夫，六人便再度齐聚一堂。

“慧胤，你唤我等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率先开口的便是慧渡，他本在与从信众中挑选出的两位明妃共同修行，正值紧要关头，却被急促的铜钟声打断，这让他如何愠怒？

其余住持也是大同小异，此间他们正面色不善的盯着慧胤。若是他不能给个合理的说法，那便要不依不饶。

“这次下山寻那三十六名有缘之人中，有两位自称慧空俗家弟子的人闯上了门来。”

“他们不曾食得布施斋饭分毫，就连各项规矩也是门清。此番招你等前来，便是欲图商议一二如何对待这两人。”

慧胤虽生的虎背熊腰，异常粗犷。然而其心思却是极为通透，否则也活不下来，坐上这戒律院的住持位置。只见他先是环顾周遭其他四人的反应，随即又将目光停留在了面色晦暗不明的慧渡身上。

“不管是真是假，他们都得是假的..”

率先开口的人正是斋戒房的慧明，只见他拨动手中珠串，面色却是显得异常的凶横。

其中缘由不外乎是，他与失踪数十年的慧空结下过莫大的梁子，此番再见到疑似他的弟子，慧明自然不会放过。

“有没有可能是道缘尊者所乔装打扮的？”

慧净所言虽然轻喃，却宛若惊雷一般于众人耳畔炸开。

刹那间

五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到了慧净那古井无波的面庞之上

“何出此言？”

慧渡轻眯双眼，眼中隐约泛起了杀机。

“如今距离擒下宗渡师叔已然过了半月有余，道缘尊者不可能不关注此事。虽说尊者尚未归位，然而以尊者的秉性，又怎会将我等放在眼里？再加之‘遮跋陀帝见誓咒’的束缚功效，他又怎会不上门来清算我等？”

“慧净言之有理，不若将他二人唤上殿来，当面对峙一二。若真是尊者归来，他实力不曾恢复至圆满，我等也有几分胜算。如若不是，那便将他们二人格杀当场便是。”

沉默许久的慧悟此刻也是如此说道。

然而一向默不作声的慧渊却是打断了五人的言语。

“切莫忘了慧空离去之前，我等曾许下‘遮跋陀帝见誓咒’。如若其弟子归宗，不得加以阻拦与陷害，还得以亲传弟子待之...”

“....”

嘈杂的大殿寂静了片刻，住持方丈慧渡这才开口。

“那便将他们唤上殿来，且问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