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可以是最强大的力量。
爱也可以是最为扭曲的诅咒。
-----------------
维塞尔的视野在匕首刺入的瞬间变得模糊,他感到一阵冰冷的液体从伤口处扩散,在皮肤下面,无数细小的蓝紫色虫子在他的血管中爬行。
耳鸣声盖过了一切,世界仿佛被浸入水中,变得扭曲而遥远。
“艾瑞娅......“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腹部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温暖,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抽搐着,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爸爸!别过来!“
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维塞尔猛地抬头,看到祭坛中央的少女正对着他尖叫。
艾瑞娅的嘴唇在动,但她的声音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的眼睛——那双和他一样湛蓝的眼睛——充满了恐惧。
“我在呢!爸爸在呢!“维塞尔挣扎着向前爬去,腹部的伤口渗出蓝紫色的液体,在祭坛的石板上留下发光的痕迹。“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他的腿已经不听使唤,像是被灌了铅,每移动一寸,肌肉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但他不在乎。
二十年了,他终于找到了她。
二十年来的每一个噩梦,每一次惊醒时的冷汗,每一次在酒馆中听到孩童笑声时的刺痛——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别过来!求你了!“艾瑞娅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维塞尔愣住了,但他听不见。
为什么她要阻止他?为什么她的表情如此痛苦?
然后他感觉到了。
一股冰冷的力量正从他体内涌出,他的皮肤开始变形,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胸前的西格玛圣徽发出刺眼的白光,灼烧着他的胸口。
他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开始膨胀,手指开始伸长同时生长出新的肢体,指甲变黑变硬,成为锋利的爪子。
“不......“他喃喃道,抬头看向艾瑞娅,“这不是真的......“
艾瑞娅的眼中流下泪水,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那些蓝紫色的锁链将她牢牢固定在地上。
“是我的错......“她抽泣着,“都是我的错......“
维塞尔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只想抱住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他继续向前爬去,距离艾瑞娅只有几步之遥了。
然后他看到了。
艾瑞娅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空气中浮现出细小的黑色裂纹,像是被打碎的玻璃。
那些裂纹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所过之处,变为一片漆黑甚至光线都被吞噬。
当那些裂纹触碰到祭坛上的尸体时,那些尸体瞬间干瘪下去,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但裂纹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向外扩散,那些被沃尔克控制的恐虐战士们在接触到这些裂纹的瞬间,纷纷倒地,愤怒的双目瞬间失去神采。
看到这一切,维塞尔突然明白了。
自始至终,他从来就不是沃尔克或者说奸奇的目标。
这也不是什么引他到来的陷阱。
自始至终,唯一的目标就是艾瑞娅,而他不过是将她推向深渊的最重要也是最后的棋子罢了。
“艾...瑞...亚...”
维塞尔虚弱的呼唤迷失在少女的尖叫声中,肆意的能量开始席卷整个山脉圣所。
卡里昂艰难爬上祭坛边缘,毁灭之眼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维塞尔正在变异——他的脊椎弯曲,肩胛骨突出,皮肤下蓝紫色的能量在流动,那是失控和混沌卵化的前兆。
而艾瑞娅......
卡里昂倒吸一口冷气。
在毁灭之眼中,现实之下,艾瑞娅不是一个少女,而是一个黑洞。
她的存在本身就在撕裂现实,吞噬周围的一切能量,那些束缚她的锁链不是限制她的工具,而是引导她能量的导管。
“多么感人的重逢啊。“
沃尔克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他站在颅骨王座前,四只手臂优雅地交叠在胸前。
他的脸——那张与维塞尔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带着扭曲的微笑。
“你也来一起欣赏这一切吧,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沃尔克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学者欣赏自己研究成果般的愉悦。
“你知道吗?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生来就被诅咒了,他们与凡人不同,同样也被亚空间排斥,他们生来就没有灵魂。帝国人称他们为不可接触者,而在诺斯卡半岛我们称他们为无魂者,诅咒者。”
“无魂者在亚空间的投影就是一团黑洞,他们会没有任何限制地吞食周遭的一切,乃至灵魂。“
“这可是不多得的宝物,也是我侍奉万变之主重要的敲门砖。”
“而在你眼前的这位,艾瑞娅·菲恩就是天生的不可接触者。”
说到这里,沃尔克突然叹了口气:“可惜啊,正是这样的体质导致对于她的腐化额外的困难,但不过呢...这只是万千变化中的一小种,并不能妨碍我追寻自己的命运。”
卡里昂握紧了黄铜战斧,暴怒的火焰在斧刃上跳动,但比起艾瑞娅周围的黑洞,这火焰显得如此渺小。
“你做了什么?!“
卡里昂低声问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沃尔克笑了,那笑声像是无数页羊皮纸同时翻动。
“我?我只是加速了一个自然过程。“他指了指正在变异的维塞尔,“二十年前,我在他身上种下了一颗种子。奸奇的恩赐在他体内生长,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爆发。“
他又指向艾瑞娅:“而她......她是我献给万变之主的礼物。一个完美的不可接触者,经过精心培育,已经处于失控边缘。“
沃尔克走下王座,长袍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知道最精彩的部分是什么吗?“他吞吐着气息,呼吸中带着硫磺和旧书的气味,“维塞尔以为他在拯救女儿。但实际上,正是他对女儿的爱,将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卡里昂的血液凝固了。
他看向维塞尔,后者已经爬到了艾瑞娅面前。
维塞尔的身体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但他的眼睛——那双湛蓝的眼睛——依然充满爱意地看着艾瑞娅。
“艾瑞娅......“维塞尔伸出变异的手,想要触碰女儿的脸。
“不!“艾瑞娅尖叫起来,“不要碰我!“
但为时已晚。
维塞尔的手指碰到了艾瑞娅的脸颊。
一瞬间,整个祭坛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然后,爆炸了。
艾瑞娅感到父亲的触碰,那一刻,她体内的某种东西断裂了。
二十年来积累的痛苦、恐惧和孤独在这一刻爆发。
她无法控制自己,无法阻止那股吞噬一切的力量。
她感到父亲的灵魂被拉入她体内的黑洞,被撕碎,被吞噬。
“不......“她无声地哭泣,但已经太迟了。
黑洞扩张了。
以艾瑞娅为中心,那些撕裂空间的裂缝此时开始相互汇集,最终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出现在现实之中并且开始迅速膨胀,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祭坛的石板被撕裂,金属柱扭曲变形,那些被钉在上面的诺斯卡战士瞬间化为干尸,蓝紫色的锁链一根接一根地断裂,释放出被束缚的能量。
沃尔克站在风暴中心,张开着四只手臂,仰头大笑。
“完美!“他欢呼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
卡里昂瞬间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维塞尔的身体正在崩溃。
蓝紫色的能量从他体内喷涌而出,与艾瑞娅的黑洞相互纠缠。
维塞尔的眼睛现在完全变成了混沌的颜色,但他的嘴唇仍在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艾瑞娅的尖叫声刺穿耳膜,她跪在地上,双手抱头,黑洞以她为中心继续扩张,她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无尽的黑暗。
这时,沃尔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阴险的嘲笑。
“轮到你了,这位客人?我真的很好奇你会作何选择呢?”
“毕竟你也一次又一次搅乱我的计划,要杀死你似乎也是轻而易举,但我本人真的很好奇...”
“你会选择拯救哪一边?“
沃尔克狞笑着,拿着维塞尔长剑的手指了指自己。
“是杀死我这个元凶?“
空无一物的手指了指一旁失控的艾瑞娅。
“还是摧毁祭坛,阻止即将爆发的亚空间裂隙,拯救你们的小公主?“
此时,黑洞已经吞噬了半座金属柱,在毁灭之眼中,现实像破布般被撕开裂缝。
“又或者...“
沃尔克的身影瞬间消失,来到了一团正在逐渐膨胀变异的血肉边。
“又或者,你要赌上性命去捞取这点即将消散的意识?“
那直冲灵魂的拷问在狞笑中充斥着整个山脉圣所。
“如果不做选择的话,你就全输了!”
“来吧!”
“是你,你会选择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