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佩玄机

深夜的木屋里,唯一的光源是窗外泼洒进来的惨白月光,将简陋的家具切割成模糊而扭曲的阴影。寒气丝丝缕缕地从腐朽的木门缝隙、从茅草屋顶的破洞中顽强地钻进来,无声无息地舔舐着人的肌肤,渗入骨髓。祁冬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土墙,寒意像无数根细针,扎透了她身上那几层薄薄的华贵丝绸。

屋角的木床上,沐清瑶躺在一堆干草上,呼吸微弱却平稳。祁冬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又下意识地扫过自己这双在月光下显得过分白皙纤细的手。几个小时前,这双手还在冰冷的键盘上敲打,为一份永远做不完的PPT焦头烂额。现在,它们属于一个差点被未婚夫家族谋杀、又莫名其妙卷入修仙者争斗的古代郡主。

“真是…太魔幻了。”祁冬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带着一丝疲惫不堪的荒谬感。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冷和累。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低鸣,胃里空得发慌,嘴唇也干裂起皮。她摸索着拿起旁边一个粗糙的陶碗,里面是傍晚在附近小溪打来的冷水,冰冷刺骨。她小口啜饮着,冰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清明,随即是更深的寒意。

视线无意间落在腰间。那里,除了象征着齐国郡主身份的“祁”字玉佩,还有另一样东西——半枚鱼形玉佩。温润的玉质,在月光下泛着柔和而孤寂的微光。鱼尾部分断裂的痕迹清晰可见,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生生撕裂。这是她这具身体的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原主那个痴傻的灵魂,对这半枚玉佩却有着近乎本能的、深深的眷恋。

祁冬解下玉佩,将它轻轻托在掌心。玉质微凉,触手细腻。她细细摩挲着断裂处那参差不齐的边缘,想象着它完整时的模样,想象着那个素未谋面的、留下这半枚玉佩的女人。记忆深处属于原主的、极其稀薄的关于母亲的碎片翻涌上来:一个模糊温暖的怀抱,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悲伤。这悲伤如此真实,让祁冬的心脏也跟着微微抽紧。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只留下半块玉?”祁冬低声问着,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描摹着鱼形玉佩断裂的轮廓,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断裂处一处极其微小的锐利凸起,在她指尖用力划过时,猛地刺痛了一下。

“嘶!”祁冬轻抽一口气,下意识缩回手。

一点殷红的血珠,迅速在她食指指尖凝聚,饱满圆润,在月华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就在血珠成型的刹那,她掌心那半枚鱼形玉佩,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震!

紧接着,那滴滚圆的血珠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脱离了祁冬的指尖,如同活物般,径直滴落在玉佩那断裂的豁口处!

嗡——

一声低沉而玄奥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木屋中响起,仿佛来自亘古的叹息。那声音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震颤在祁冬的灵魂深处,让她全身的血液都为之瞬间凝固。

玉佩之上,那滴血珠竟没有滑落,而是诡异地融了进去!仿佛那不是坚硬的玉石,而是柔软的土壤。断裂的豁口处,猛地爆发出一点刺目的赤金光芒!

祁冬惊得差点将玉佩脱手甩出。她死死攥紧,眼睛瞪得溜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那一点赤金光芒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扩散开来!无数道细密繁复、仿佛由流动的金色火焰构成的奇异纹路,从断裂的豁口处疯狂蔓延,顷刻间爬满了整块玉佩的表面!这些纹路古老而神秘,像是最精密的电路图,又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文字,在玉佩上急速流转、组合、变幻!它们的光芒越来越盛,将祁冬的脸庞映照得一片赤金,也将她眼中巨大的惊愕和茫然照得纤毫毕现。

玉佩变得滚烫!那灼热感穿透皮肉,直抵骨骼,祁冬甚至能闻到一丝皮肉被烫伤的焦糊味。她强忍着剧痛,双手死死抓住这仿佛要挣脱飞走的玉佩。

赤金的光芒骤然凝聚、攀升,化作一道细若游丝却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束,猛地从玉佩断裂的豁口处激射而出!目标,直指祁冬的眉心!

太快了!祁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眉心处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

“啊——!”一声短促的痛呼被她死死咬在牙关里,整个头颅如同要炸裂开来。

无数破碎的光影、扭曲的符文、玄奥艰涩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伴随着那难以忍受的灼痛,蛮横无比地冲进了她的脑海!它们混乱无序,相互碰撞、叠加、旋转,形成一片狂暴的信息风暴。

祁冬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头痛欲裂。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被强行塞进了一整座燃烧的图书馆,无数燃烧的书页在颅内疯狂飞舞。那些扭曲的符文闪烁着,每一个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古老气息。破碎的意念断断续续,像是上古神祇的低语,又像是天地初开时的道音,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难以理解的磅礴信息,震得她神魂摇曳,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这股狂暴的信息洪流彻底撕碎、意识沉沦之际,风暴的核心,四个无法形容其形态、却带着无上威严与道韵的古篆大字,如同定海神针般,猛地烙印在她意识的最深处——

太虚衍天!

这四个字出现的瞬间,混乱的信息风暴骤然一滞!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梳理。无数飞舞的符文光影开始重新排列组合,那些破碎的意念碎片也仿佛找到了归宿,围绕着这四个核心古字,迅速沉淀、凝结。

最终,在祁冬惊魂未定的意识“视野”中,一篇由无数金色符文构成的残缺功法篇章,缓缓成型。它悬浮于识海中央,散发着古老而玄奥的微光,光芒流转间,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宇宙运行的至理。那篇章的末尾,断裂的痕迹清晰可见,仿佛一部宏伟巨著被硬生生撕去了一半,只留下这令人震撼又充满无尽遗憾的残篇。

《太虚衍天诀》!这个名字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玄妙,深深烙印在祁冬的灵魂里。

玉佩上的赤金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那灼人的高温也瞬间消失。它重新变得温润冰凉,静静地躺在祁冬汗湿的掌心,断裂的豁口处,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异象。只有祁冬眉心那一点被灼刺的痛感,以及脑海中那篇清晰无比的残缺功法,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绝非幻觉。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祁冬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黏腻冰冷。她低头看着手中恢复平静的半枚玉佩,指尖还在微微颤抖。识海中那篇名为《太虚衍天诀》的残篇,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那玄奥的功法文字如同有了生命,在她心神凝聚的瞬间,便自动流淌起来。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味的奇异能量,自那识海中的金色符文里悄然弥漫而出,如同初春解冻的第一缕暖流,沿着她体内某种玄之又玄的路径,开始极其缓慢地自行运转。

这感觉难以言喻。那能量所过之处,祁冬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身体内部的世界!不再是血肉骨骼的模糊概念,而是一条条散发着微弱毫光的、纤细而坚韧的“河流”!它们纵横交错,构成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网络——经脉!

这具身体的原主痴傻多年,经脉本该如同久旱的河床般枯涩淤塞。然而此刻,在那股源自《太虚衍天诀》的古老能量流过时,祁冬震惊地发现,这些纤细的经脉竟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晶莹剔透感!仿佛最纯净的琉璃雕琢而成,对那股外来的能量展现出一种近乎贪婪的亲和力,毫无滞涩!

能量流经之处,细微的杂质如同阳光下的尘埃,被无声地拂去、排出体外。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如同温热的泉水,从那些被“冲刷”过的经脉中缓缓升腾而起,驱散了深夜的严寒和身体的疲惫,甚至让她空瘪的胃袋都暂时舒缓下来。

“这…就是修炼的感觉?好舒服…这经脉…感觉好干净!”祁冬心中涌起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原主不是痴傻吗?可这经脉的底子,简直干净澄澈得不像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穿越者的福利终于到账了?

狂喜如同气泡,迅速在她心底膨胀。她下意识地,带着更多的期待和试探,尝试着去引导、去加速那股在经脉中自行流转的暖流,让它向着更深、更核心的区域探索——那功法意念中模糊指向的,名为“丹田”的所在。

暖流,或者说那源自《太虚衍天诀》的初始灵力,在祁冬意念的微弱引导下,顺从地汇聚,如同百川归海,缓缓流向小腹下方的丹田区域。

就在灵力触及丹田边缘的刹那——

轰!!!

一声只有祁冬自己能“听”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在她意识中猛烈炸开!

刚才还温顺如春水的暖流,在接触到丹田外壁的瞬间,仿佛滚烫的岩浆猛地泼进了万载寒冰的深渊!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从丹田深处狂暴地反扑出来!

“呃啊——!”

祁冬猛地佝偻起身躯,双手死死捂住小腹,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却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来!剧烈的疼痛如同亿万根淬了寒毒的冰针,从她的丹田处轰然爆发,瞬间刺穿了她刚刚还觉得“舒服”的经脉网络,沿着每一根神经末梢,疯狂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巨手攥住、狠狠揉捏、撕裂!

这痛苦远超她前世猝死前那一瞬的黑暗,那是纯粹的、毁灭性的冰冷剧痛!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寸肌肉都在痛苦地抽搐、绷紧,牙齿咯咯作响,瞬间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冷汗如同瀑布般从她全身每一个毛孔里狂涌而出,顷刻间浸透了层层华服,又在体表那股恐怖的阴寒气息下,迅速凝结成一层细密的、散发着寒气的白霜!

她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撕扯得支离破碎,眼前阵阵发黑,金星和黑斑疯狂乱舞。识海中那篇《太虚衍天诀》的金色符文,光芒也变得极其黯淡,在丹田涌出的恐怖阴寒冲击下剧烈摇曳,仿佛风中残烛。

在意识沉沦的黑暗边缘,在那无边的、要将她灵魂都冻结的寒痛地狱里,祁冬残存的一丝意念如同风中残烛,死死“盯”向自己剧痛的源头——那方寸丹田。

灵视之中,景象让她灵魂都为之冻结。

那本该是生命能量汇聚、生机勃勃的丹田气海,此刻竟完全被一片死寂的、粘稠如墨汁般的黑暗所占据!这黑暗并非虚无,它散发出一种冻绝万物的恐怖寒意,正是这股寒意,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毒针,源源不断地刺向她的全身。

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这片墨汁般的黑暗核心,隐隐盘踞着一道道更加幽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锁链状阴影!它们纵横交错,死死地缠绕、封锁着丹田最核心的一点区域。那锁链的形态……祁冬心神剧震——竟与玉佩断裂的豁口边缘,那种撕裂的、不规则的痕迹,隐隐有着某种残酷的呼应感!

这根本不是什么天生痴傻!这是封印!一种极其恶毒、将某种绝世天赋死死锁死在源头、甚至不断侵蚀生命本源的恐怖封印!

就在祁冬的意识在这阴寒剧痛和绝望认知的双重折磨下,即将彻底溃散昏厥的刹那——

“呃…这…封印…”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梦呓般的女子声音,带着浓重的惊愕和难以置信,极其突兀地钻入了祁冬几乎被剧痛封闭的耳中。

“…竟在…祁家…后人…身上…”

声音来自木屋角落的干草堆。是沐清瑶!她不知何时竟在昏迷中发出了一声模糊的低语!那声音虽轻,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穿了祁冬被剧痛笼罩的混沌意识!

沐清瑶知道这封印!她知道!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星火光,给了濒临崩溃的祁冬一丝难以言喻的刺激和力量。沐清瑶认识这封印!她认识!这意味着……有希望!这恶毒的东西,并非无解!

“呃…嗬…”祁冬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鸣,剧痛依旧如同冰海怒涛般席卷着她,但沐清瑶那句梦呓,却像一根救命的稻草,让她在沉沦的边缘,死死攥住了一丝不肯放弃的意志!

不能昏过去!绝对不能!

《太虚衍天诀》的残篇经文,那些艰涩无比的金色符文,此刻在她混乱濒临极限的识海中,却仿佛被剧痛和强烈的求生欲强行擦去了尘埃,显露出最核心的指引真意。它并非完整的破封之法,但在那关于灵力运转的起始篇章中,却极其隐晦地指向了一条路径——一条并非直接冲击封印核心,而是如同最精妙的锁匠,寻找着那恶毒锁链最细微的、可能存在的“缝隙”的路径!

“引…灵…入…渊…绕…隙…而…行…”祁冬破碎的意识艰难地捕捉着经文片段,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绕开!不要硬撼那恐怖的锁链核心!寻找封印能量流动间必然存在的、哪怕再微小的间隙!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的灵力微弱如风中残烛,而丹田内那墨汁般的封印寒力却磅礴如渊海。但这是唯一的生路!是《太虚衍天诀》在绝境中为她指出的、一线极其渺茫的生机!

“给我…动啊!”祁冬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她将识海中所有残存的心神力量,不顾一切地压榨出来,如同驾驭着一艘随时会散架的小舟,冲向狂暴的冰海!她不再试图去冲击丹田核心,而是将《太虚衍天诀》催生出的那一缕微弱暖流,凝聚成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一线,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小心翼翼地、颤抖着,向着丹田外围那片粘稠黑暗与经脉连接处,最边缘、能量波动似乎稍显“稀薄”的一个点,轻轻地、轻轻地“探”了过去。

这过程缓慢得如同凌迟。每一次意念的微调,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那缕细若游丝的金色暖流,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代表着绝对死寂和严寒的黑暗边缘,如同赤足行走在烧红的刀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寒意反噬,彻底冻结她的生机。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祁冬所有的感官都向内坍缩,全部心神都系于那一点细微的接触之上。汗水混着凝结的白霜,在她脸上蜿蜒出冰冷的痕迹,身体因持续的剧痛和极度的精神专注而微微抽搐。

近了…更近了…

终于!那缕凝聚了她全部意志和希望的暖流之丝,颤巍巍地,触碰到了那片粘稠黑暗能量流中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边缘!

没有预想中的猛烈反扑!

那缕细丝般的暖流,竟真的如同一条灵巧到极致的游鱼,顺着那能量流动间产生的、转瞬即逝的细微“缝隙”,无声无息地“滑”了进去!虽然只是极其短暂地进入了一丝丝,并且立刻被那磅礴的阴寒之力挤压排斥出来,但就在那一瞬间——

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滚烫的烙铁浸入冰水的声音,在祁冬的丹田深处响起!

伴随而来的,是一股虽然极其短暂、却无比真实、如同久旱甘霖般的暖意!那暖意虽然立刻被无边的寒意吞没,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祁冬意识中的绝望阴霾!

成了!真的可以!那缝隙真实存在!《太虚衍天诀》指引的道路,可行!

这微不足道的一丝成功,带来的却是灵魂层面的巨大振奋!祁冬精神猛地一振,那濒临枯竭的心神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心剂。她立刻稳住那缕差点因激动而溃散的暖流,再次凝聚心神,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捕捉着那黑暗能量流动中下一个可能存在的细微破绽,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暖流之丝,再次尝试“滑”入……

一次,两次,十次……百次……

每一次成功的“滑入”,都伴随着那细微的“嗤”声和转瞬即逝的暖意,以及被更庞大寒意驱逐的冰冷。每一次尝试,都消耗着祁冬巨大的心神,身体承受着叠加的剧痛。但她的眼神,在剧痛和冷汗之下,却越来越亮,越来越专注,如同淬火的寒星!

木屋外,浓墨般的夜色开始悄然褪色,东方天际线上,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如同画家用最淡的墨汁勾勒出的细线,悄然晕染开来。漫长而痛苦的黑夜,终于看到了尽头。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失败与那短暂成功的交替,祁冬的身体猛地一震!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脆响,仿佛最薄的琉璃在内部悄然崩裂了一道缝隙,清晰地响彻在祁冬的灵魂深处!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她的丹田之内!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都要炽热的暖流,如同被压抑了万载的熔岩终于找到了一道宣泄的裂口,猛地从丹田那墨汁般的黑暗封印深处,沿着她刚刚艰难开辟出的那条极其细微的“缝隙”路径,狂暴地喷涌而出!

“呃——!”祁冬猛地仰起头,脖颈拉出脆弱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但这声音里,痛苦之外,更多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近乎狂喜的宣泄!

这股新生的暖流与她修炼出的《太虚衍天诀》灵力瞬间交融、壮大!它不再是细丝,而是一股奔腾的溪流,带着一种初生般的纯粹与炽烈,沿着她体内那条晶莹剔透的主经脉,轰然向上冲起!所过之处,那些依附在经脉内壁、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痴傻与淤塞的杂质,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迅速消融、气化!

轰隆隆——

灵力奔流的声音在她体内轰鸣。它势如破竹,冲开了沿途所有细微的、因长期痴傻而萎缩闭合的窍穴!每一次冲开,都伴随着一次细微的、仿佛枷锁崩断的“噼啪”轻响,以及一股汹涌而出的、全新的力量感!

祁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皮肤表面瞬间沁出大量粘稠、灰黑、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污垢!这些污垢迅速覆盖了她原本凝脂般的肌肤,也将那身华贵的衣裙染得污秽不堪。

当这股融合了《太虚衍天诀》灵力与丹田深处新生力量的暖流洪峰,最终势不可挡地冲上头顶百会穴的刹那——

嗡!

祁冬只觉得整个头颅仿佛被一道温暖而神圣的光柱瞬间贯穿!眼前不再是破败的木屋屋顶,而是炸开了一片无垠的、璀璨夺目的光之海洋!无数细小的、散发着纯净白光的星辰在这片意识的光海中诞生、旋转、明灭,构成一幅浩瀚而神圣的图景!一股难以言喻的通透、空灵、仿佛与天地初生的道韵隐隐相连的玄妙感觉,瞬间席卷了她的整个灵魂!

天灵根!那被恶毒封印死死锁住、几乎扼杀的天赋本源,在这一刻,终于向它的主人,展露了冰山一角那足以令整个修仙界为之疯狂的绝世光华!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气息泄露,却已让她脱胎换骨!

奔腾的暖流完成了第一次完整的周天循环,最终归于丹田。虽然那墨汁般的黑暗封印核心依旧盘踞,核心的锁链阴影依旧狰狞,但在那封印的外围,一道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金色“缝隙”,顽强地亮着微弱却恒定的光芒!如同无尽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盏灯。

暖流归元,缓缓平息。体内那撕裂般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通透和力量感。仿佛卸下了背负千年的枷锁,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贪婪地呼吸着天地间那无处不在、此刻在她感知中变得无比清晰的……灵气!

祁冬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天,真的亮了。木屋的破窗,将外面清冷而充满生机的晨光切割成几块,斜斜地投射进来,光柱中浮尘飞舞。空气里那股刺鼻的腥臭如此真实,那是她体内排出的污垢,也是旧我死去的证明。

她低下头,摊开自己的双手。皮肤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油腻的黑色污垢,但污垢之下,隐约透出的肌肤光泽,却比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还要温润细腻。指尖微微用力,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远超常人的力量感在筋骨间流动。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能“看”到空气中那些微小的、闪烁着各色微光的灵气粒子,如同精灵般在光柱中嬉戏。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瞬间模糊了视线。不是悲伤,是巨大的庆幸,是劫后余生的茫然,还有一种冲破绝境的、无法形容的畅快!

前世二十多年,困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朝九晚九,不,是朝九晚不知道几点,像一头蒙着眼拉磨的驴,耗尽心力,榨干健康,最终猝死在冰冷的办公室地板上,连一声呼救都发不出来……那种被无形牢笼困死的窒息感,此刻回想起来,遥远得如同隔世。

而现在……

祁冬抬起手臂,用那布满污垢的袖子,狠狠地、胡乱地抹去眼角滚烫的湿意。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新生的、肆无忌惮的力量感。

“活过来了……”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却像破土的嫩芽,充满了倔强的生机。

就在这时,木屋角落的干草堆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浓困惑的呻吟。

“……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