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德看着地面不断蠕动扭曲的血肉,深深地叹了口气,躯体炼金的过程同样困难,疲惫在此刻比病痛更加磨人,使他感到情绪低糜。
他咬了一口面包,洒落在表皮上的尘土硌得他有些牙疼,这是佩格从查普林·托德的寝室里给自己找的。
名贵红酒配上香甜的黄油面包,虽然阴暗潮湿的地底绝不是品味美酒美食的合适场所,但以埃尔德的条件来说他也无法去奢求什么,只希望能赶在天黑之前完成对这具躯体的炼成。
好在炼成进度已到尾声,他估摸再有半个钟头就能完成,埃尔德仿佛看见了查普林-托德的寝室在向自己招手,看见了那些昂贵的红酒与美食。
他再也不用忍受那些干枯的熏肉了。
“轰。”
最近的地震变得愈发频繁了,大量的灰尘抖落在埃尔德的身上,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咬了一口满是碎屑的面包。
从昨晚开始自己就一直分不出精神,所以那边的情况暂时不得而知,埃尔德举起酒瓶,对着瓶口一阵豪饮。
“轰,轰~”
“该死的,能不能安静些,现在还是下午茶时间呢!”
“轰,轰!轰!!”震动没有因埃尔德的抱怨而停止,反而像是叫板似的更加频繁,更加剧烈,而这也是引起了埃尔德的警惕。
不对劲,他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犹豫地冲向通道,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他站立不稳,向后倒去,好在骷髅们及时扶住了他。
猛烈的晃动不断袭来,天花上掉落的不再只是粉尘,大量的碎石和砖块像雨点般砸在地上。
埃尔德身形不断晃动,活像个酩酊大醉的酒鬼,他感觉视野天旋地转,自己的脚下踩的不再是地板,而是天上的云朵。
“该死。”
埃尔德距离出口仅仅只有五公尺远,震动仍在继续,脆弱的天花终于坚持不住,一块巨石狠狠的将身旁的骷髅砸了个粉碎。
大地如同野兽般不断咆哮嘶吼,埃尔德的指尖已经摸到了洞口的边缘,他在心中不断默念,希望这可怜的通道能承受住这致命的摧残。
“轰!”又是一阵来势汹汹的晃动,这次声势更甚,裂缝就像蛛网般爬满整面墙壁。
“把那坨肉块也带上!”
一只骷髅成功钻了进去,埃尔德感觉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双手。
鲜血印记的效果十分显著,骷髅们异常亢奋,力量非凡。
埃尔德感觉自己就像坐上了一趟矿车,前后有两股力量带着他不断前进,沉闷的轰鸣无时无刻回荡在耳畔。
通道内尘土飞扬,埃尔德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那些该死的碎石与沙尘不断进入他的口鼻,尖锐的碎石在他的身体上划了好几道血口,周围的石壁仿佛有了生命,不断朝他挤压过来。
“嘭!”
仓库内烟尘弥漫,只有埃尔德尖锐的咳嗽声回荡其中。
他捂住嘴巴,抬手驱散着眼前的烟尘,那个可怜的通道此时已被彻底摧毁,大量的泥土与石块堵塞了整个洞口。
“咳咳,咳咳,天杀的。”埃尔德咒骂一句,顾不得休息就急忙向着出口跑去。
一盏盏油灯在地上爆开,头顶的支撑结构嘎吱作响,摇摇欲坠,矿井通道中下起了由碎石和砂砾组成的暴雨。
排水渠断裂开来,地面积起一层浑浊的污水,埃尔德呼吸急促,心跳好似鼓点。
用于出入矿山的提升机此时仅剩残破的井架,存放工具的仓库熊熊燃烧,火舌从门内探出,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一切,那热风吹得埃尔德满头大汗。
沉闷的轰鸣声仍未停止,生命之光在尽头处闪耀,埃尔德在通道塌陷的前一秒跑了出去。
外面的景象好不到哪去,整座矿山天摇地动,地面裂开了一张张巨大的口子,那些深不见底的沟壑就像可怖的巨口,宣泄着大地那凶狠的咆哮。
菲尔普斯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一定发生了什么超出常人理解的事情。
终于,神明的怒火在此刻终结,埃尔德瘫倒在地,他斜靠树干,呼呼直喘,接着闭上眼睛,查看起另一边的情况。
此时露天的餐厅处挤满了人,工人们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较为平坦的区域,他们衣衫不整,灰头土脸,身上满是淤泥与血污,显得狼狈不堪。
幸好矿洞内早已没几个工人,否则伤亡数字恐怕仍会上升,即便如此仍有许多工人们受了伤,那名曾经的军医正穿梭于人群,忙得不可开交。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查普林-托德站到桌上,高举双手,人群安静些许,但仍有嘈杂的声音,不安,恐惧,惊慌的情绪蔓延开来。
“大人,你居然还活着啊!”多利-莉娜刚说完就意识到了语法的错误,尴尬地捂住了嘴巴。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查普林-托德咳嗽两声,继续说道。
“诸神保佑,地震终于停了,听我说,继续待在这绝对是个愚蠢的决定,还能活动的男人,去马厩检查马匹和马车,普利策,你来负责这件事情。”
普利策被突然的指名吓了一跳,接着重重点头,斯沃们跟随他的脚步跑了出去。
查普林-托德吐了口气,目光扫过众人,继续喊道。
“需要就医的人群请按照伤情排队!”
“等到马匹和马车的数量清点出来,我会按照所有人的情况排出离开顺序,还有什么问题?”
“大人!”“大人,这...”“托德大人,我...”
“你的孩子在东区的工房,腿部有伤。”
“你的丈夫?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我会派人去找。”
“一个一个来,按紧急程度有序提问。”
人群蜂拥着不断向前挤来,他们将埃尔德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耗子们左奔右跑,忙碌地收集着讯息。
“嘭!”
突如其来的响声像是惊雷,吓了众人一跳,人群齐齐抬头看向上方,一团橙色的,不断旋转的漩涡正静静地存在于矿山之巅。
“那又是什么鬼东西?”
“嘭!”伴随着又一声轰鸣,两道人影从那个漩涡中掉了出来,鸟雀们第一时间飞向天空,为埃尔德捎来了讯息。
一个浑身几近赤裸,皮肤灰黑的男人扼住了另一人的脖颈,那人不断挣扎,却只是无用徒劳,那身红色的长袍在阳光的照耀下尤为鲜艳。
鸟雀们听到了呢喃,听到了艰涩难懂,且沙哑的声音从后者嘴里吐出。
接着他的身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有着红色羽毛的知更鸟扑扇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空中仅剩那身火红的长袍随男人一起坠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