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不是方法总比困难多,只是已经走投无路的选择妥协,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无路可退,死路一条,眼前一望无际的平原,脚下却在悬崖勒马,他放开她的手,下蹲在她面前,对她手语:这不是山峰,岩石桥洞不少,躲起来,活下去,我引追兵。
视野中出现乌泱泱地黑点簇拥成压城利器。
他推开她,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直直往后倒去,果断地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
“二哥!”躲藏的脚步生生顿住,像怪物一样嘶吼出声,却痛恨自己无力似凡人。
灰色失神的眼眸,早疲倦使不上力的四肢体躯在空中快速下坠,被深渊巨口吞没。
夏酩姝趴撞在崖边,逃跑拉扯间摩擦掉一大块肉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溢血,浸湿了一片衣料。
现在只剩两个选择了,夏酩姝是会跳下去陪伴天离云,还是……哦,没有选择了呢,无知的凡人自称英雄,已经追上来欲将‘怪物’捉捕。
屋顶上的神以祥云的视角俯瞰人间的悲剧一场,饶有兴致地藏着真情算计众生。
夏酩姝看了看追兵,还是选择与天离云共患难。
掉落悬崖的一瞬间,夏酩姝都还在求救:“衿婪,你在哪——”她依旧没有放弃她的好人二哥。
万邢在意向化神世界里一比一还原跳崖现场,抱头发出尖锐爆鸣:“衿婪不是喜欢你吗?她到底在干嘛啊啊啊啊!别死啊!别死啊!”他心惊胆战的担忧没有人听得见。
“无能。”屋顶上的神自诩圣人,冷眼旁观人间的一切。喊吧喊吧,我倒要看看天渊之巅的神律是听从他们老大的命令还是遵循无能的天道呢?
衿婪手一挥,跟着追兵赶来的夏酩姝其他两位挚友如浮云一样消失在人群,人云亦云的傀儡罢了。
夏酩姝‘幸运’地挂在悬崖枝头,被凡人从深渊中解救,无助地赶赴下一个深渊。
早已察觉到衿婪意图的降翊再也看不下去夏酩姝的命运,神律神域网中传来他的声音:其实,你不该对主上这么残忍。
衿婪却道貌岸然地否决了降翊的整句话,语气无尽真诚:我只是在磨练主上的意志而已啊,你不能自私地不让主上持续地成长,毕竟我们天渊之巅能才辈出,总有一天会有人超过现在的主上,主上应当不断成长才是。
她所言的确出自真心,她在控制自己的真心。神律神域网那头的降翊沉默下来,无奈地切断了联系。
因某人从中作梗,郁焱的意识隐隐有觉醒的迹象,从躯体中飘的魂依旧美得人心惊动魄,多么纯洁无暇的灵魂,是衿婪早就盯上的有趣的灵魂。
“我是……谁?”黑发及腰披散,郁焱举起双手透阳光却遮也没遮住。
视野占据高地,极为开阔的衿婪看到了可以给出机会的机会,合适的契机。
地府,堪称景点的孟婆汤位,排下去如龙长队一条,衿婪在队伍里找到浑浑噩噩的郁焱,用了点虚迷之力特用的手段,触碰到郁焱的魂体,将她拉出队伍:“哦,我的主上,您是天道啊,这次的创伤又严重了吗?真是棘手。”
在郁焱疑惑的目光中,衿婪边拉着她插队,边控制着她的心理给她下暗示:“您是天道,不管做什么都代表正义,那些烦人的余孽怎么能利用您的信任就伤害您呢?”
天道,这个词包含着无上的权力,来自于自然的权力,没有人会不为它低头,如果有人说你是天道,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但显然意识一片混沌的郁焱已经无法分辨真伪。
郁焱很容易接受了衿婪的说法,她问她:“你是谁?”
衿婪将她带到孟婆旁边的司咒面前,并向司咒示意。
乌纱化作的司咒点了点头,阴暗的地府内,孟婆的大锅汤前,这里除了没有意识,不足为惧的魂,就连孟婆也是衿婪的同盟。
衿婪虔诚地看着郁焱的魂魄单膝下跪,托着她白皙发青的纤纤玉手,眼里只有她:“我是您的指引者,也是您的下属之一,您是无敌的,一定会记起来的。”
瞒着天道已经给衿婪当了许久秘书的乌纱在心里默默吐槽衿婪这个疯批。
听着衿婪的叙述,本就被白林娜保上高位的郁焱白眸眼里渐渐浮现出野心,仅是站立不动,就增添上蛇蝎美人独有的浓厚魅力。
“要我帮您拿回您应得的权力吗?”
重获新生的郁焱自然不希望在下属面前露怯,但她的灵魂可有趣,不太可能被牵着鼻子走呢。
郁焱的灵魂突然拥有实体,眼神无比清明,反将衿婪冰冷的手握紧,将她从地上拉起,主动抱上衿婪,缚在她耳边轻声:“给我一个机会啊,真是个爱管闲事的圣人,是让我弥补呢?还是让我得寸进尺呢?”
衿婪只是一愣就恢复平常,疯狂地附和道:“您如何都可以,您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郁焱嗤笑一声,依旧拉着衿婪的手逼迫她弯腰与自己平视:“小孩子才认正反,你的目的太明显啊,倒是教会了我一个道理,我会用在一场静默的雨中。”
衿婪明显作为执棋者,局面倾向谁对衿婪都是有利的,郁焱就凭与衿婪一样逆天的观察力看明白了这点,也就根本不在意衿婪的目的是什么,不计较对自己来说是交易还是利用。
司咒在装作眼瞎的孟婆与的确眼瞎的魂魄身边,对衿婪幸灾乐祸,阴阳怪气:“老实了吧,你等待已久的气运之子诞生了呀,不过她的意志力好像比你更强哦,老大~”
衿婪站直身躯,被郁焱摆了一道,面色阴沉,直视郁焱离去的方向,对司咒问道:“同一时空出现两个郁焱,你不解释一下?”
还没有触及自己领域大灾难的乌纱此时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打不过也是好脾气,风轻云淡地解释道:“这个郁焱已经只能是天道了,否则只有灰飞烟灭被世界意识遗忘的结局,因为你插手原本的事件链,世界意识反刍了,算自愈机制吧。我还得替你在康瑞那边好言好语的安抚,你说你,非挑拥有九条命的九尾狐做气运之子干什么,人家都还没死透。”
一通解释下来,结果衿婪不发一言,离开地府,司咒拦不住也不好说什么。
再次与曾经芳心暗许过的真正的天道见最后一面时,受衿婪暗示暂时丢弃天道之力的天道本尊已经被无知的凡人抓捕,衿婪被愤起的群众反扣住手,压在腐朽封建思想搭建的台下,硬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悲哀、心疼与无能的忏悔,汇聚成真诚纯洁的爱意。
她费力抬头眼看夏酩姝不愿低头,眼角通红的模样,被束缚在十字架上。耳听群众大喊着妖孽。见她微张着嘴,刚死了最重要的人双目无神不知所措,透过人群寻到自己,夏酩姝那眼里没有一点怨恨与不甘,也没有了希望,更多是托付与已成习惯的依靠,再多的复杂渐渐被泪水侵占,在眼眶中打旋,落下,嘴里呢喃着什么,便合了眼,闭了嘴。在那一刻就死了,意识与权柄还有身份被郁焱完全占据。
只有衿婪能看到,郁焱的灵魂受衿婪指示在夏酩姝看不见的后方。
只有衿婪与作为当事人的夏酩姝能听见郁焱的循循善诱,她说:“人啊,一旦有了软肋,那可就真的,不堪一击了,让我变成你,替你,复仇。”语气轻柔,蛊惑,在那个小女孩身边隐匿的狐族的九尾,似乎真的是只妖狐。
软肋使人不堪一击,多正确。
夏酩姝永远都不会知道,呒衿婪看似羞赧地在躲避的目光中,完美隐藏了多少心虚。
完成这一切,实乃大进步的衿婪回天渊之巅当天晚上就主动入‘梦’,在涂灵精心装饰偌大的涂灵森境幻化出的宫殿中,如愿又见到清醒的涂灵。
“郁焱意识觉醒,其中又有多少是你的手笔呢,小狐狸。”祂的声音没有责怪的意思,满满都是袒护与包庇,弥补了衿婪初入‘梦境’控制不了涂灵而缺失的安全感。
已经难得一副赌气样子的衿婪闹起小孩子脾气:“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想得到这一切的,那三个虚伪的凡人,简直不应该拥有名字,我也是为了你才会手下留情,才会对别人有真心。”她显得心虚,后怕,扑倒涂灵怀里寻求安慰。
养得润滑整齐地指甲轻刮过衿婪的头皮,涂灵抚摸着衿婪的发顶,长吁短叹:“我只是你的梦,而你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权利,为了你自己。”
衿婪也不管这是在大殿台阶上,将涂灵按倒,手就不老实地揉乱涂灵腰部的衣料,可谓是一回生二回熟,一边说话分散涂灵的注意力:“我错了吗?总有人要来做这至高无上的强者,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涂灵有点疑惑地默认了衿婪的小心思,“你爱她,不是吗?真心可贵,为什么又要策划着杀了她呢?”
“爱情在我的目的面前不值一提,我没错……”衿婪摇着头,说得信誓旦旦:“我会知道你是谁的,因为神不会做梦,神律也不例外。”
或许在涂灵看来衿婪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一个梦里出现的人物,但衿婪对涂灵的存在坚信不疑,哪怕是看不见涂灵的样貌。
“你是不是原本就认识我,你认识我!你不肯告诉我,甚至抹去了我的记忆,不肯与我相认,你轻薄了我,还摸了我的尾巴,你…也不要我。”气恼的小狐狸露出可怜委屈又无辜的模样,泪水湿润了眼眶,收起利爪,指腹刨地似的针对涂灵的衣着扒拉两下,小模样令人垂涎。
涂灵合理怀疑衿婪对自己感兴趣只是因为控制不了自己,因为特殊而珍惜,但衿婪的真心太逼真了,瞒天过海,涂灵太爱她,给予她的能量太强悍。
祂不由感慨:我的孩子啊,真是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涂灵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梦’到此结束。
衿婪,为了‘梦里’的人,为了气运之子的诞生,与梦魇争夺神化大陆的所有权,不惜换掉天道,转移涂灵的天道权柄至郁焱意识,将‘梦里’虚幻的美好篡改为郁焱的记忆,甚至篡改或抹去她自己的记忆,这也是她的私心,改造郁焱逐渐相像‘梦中’的人。
而初见的这个‘梦’还是别出心裁的春梦,是其他时空尚且清醒的,被困在偌大的涂灵森境,已经失去衿婪的涂灵的一点小私心,衿婪再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梦里’有涂灵怎么个人的存在,除了非可控因素——本就由涂灵意识分割出来的权柄的持有者天道意识,如今也不明真相的郁焱。
把轮回失败最后的战争也算进去的举动,直接让意向化神世界里不参与轮回,拥有自衿婪出世以来所有记忆的万邢不敢暴露自己的存在与身份。
涂灵隐士,唯二知道祂身份的人,一个被抹除记忆,一个被间接困在意向化神世界,这也是没人在意同时空涂灵死活的原因。
彩蛋
凡间南方元宵当夜,青砖白瓦,留白画卷,夏酩姝被好友拉来河畔,在即将上乌篷船时,遇见了个顶好看的人儿。
“李哥,那个人你认识吗?”
“他啊,是天家老二,论年龄比我小,你叫他……”
“二哥!”夏酩姝熟络地半跑上前,毫不犹豫,目标明确抱住人。
小孩子模样根本不会让人起疑心。
天离云只是看着她的笑容,那双真诚到似乎能说话,闪着星光的白眸,他呆滞地一怔,用手语对她说:我是哑巴,也听不见。
夏酩姝笑容不减,包容地也用手语回复天离云:没关系,我会手语,我叫夏酩姝,我能叫你二哥吗?
天离云低头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就被夏酩姝握住一只手,感受手掌被刻下‘二哥’两字。
夏酩姝又对他手语: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被上天喜欢的样子,你是自由的,二哥。
被直白地夸赞,天离云不由地红了耳尖,可是眼睛吗?他的眼睛是灰色的。
夏酩姝又乘胜追击:我可以是你的天吗?我可以喜欢你吗?
天离云只认识夏酩姝眼里的亲情,没有一点杂色的情谊,有些懵懂地打手语:为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白发白眸的夏酩姝如何会这般开朗活泼大方。
夏酩姝心想:喜欢不需要理由啊,可是…什么喜欢不需要理由,天离云他不能自卑。
她回复他:你特殊,帅气,温柔,心地善良,我想了解你。
天离云低着头认真地注视她,眼里渐渐有亮光,矜持地像她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