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观战的那名山林野修,看到景崇身体残影消散时,还以为景崇跑了,因为他察觉不到景崇的任何踪迹,没想到此人还藏着这么一手底牌。
被逼出身形的景崇,只得举起手中兵刃去格挡,连灵气铠甲也凝不出,若不使用移形换影的逃遁之法,他现在兴许还能筑起里三层外三层防御,拖延死亡时间。
眨眼之间,短兵相接。
景崇手中的兵刃脱手而飞,古怪兵器一往无前,直接从景崇正胸穿透而过,将他整个人钉死在头顶石壁上。
缕缕鲜血顺着古怪兵器的杆柄滴落向下方的岩浆,在离岩浆还有尺许距离时,几条火蟒地龙争先恐后地腾跃出岩浆,去抢夺从景崇口中和古怪兵器上滴落的鲜血。
对这些诞生于岩浆地缝里的精怪而言,景崇的鲜血,是不可多得的琼浆玉露,能助它们破境,要是落进岩浆被蒸发了,就太可惜了。
长孙于亭对西南方遥遥一握,穿透景崇身体,插进石壁里的古怪兵器,器身震颤,似是有人在将它用力拔出,转瞬就回到了长孙于亭手中。
失去支撑的景崇身体,一下子砸向蒸腾翻滚的岩浆,不过还没与岩浆亲密接触,便被蜂拥而至的火蟒地龙跃出,不过几个呼吸,就瓜分蚕食殆尽。
收起古怪兵器,长孙于亭转头看向那名心神震动的山林野修,淡然道:“想好要什么了吗?”
见长孙于亭望过来,山林野修故作镇定,他与景崇,不过是蛐蛐和蝈蝈,半斤八两,长孙于亭想要杀他,真的只需费一点吹灰之力。
以前总是从别人口中听闻这位人中极致是如何强横,今天有幸亲眼见到,已经是不虚此行了。
更可怕的是,长孙于亭明显未尽全力!
幸好这些年长孙于亭的风评口碑一直被外人所称道,从不做背信弃义之事,说一,就是一。
“从接到宫主悬赏令那天就想好了,我所求,希望宫主能为我做一件事,另外取宫主私库中的两件宝贝。”
长孙于亭摘下左手中指上的一个戒指,抹除了自己的精神印记,随后将戒指扔向恭敬待命的山林野修,“你可从中任意挑两件,把想要我为你做的事也一并说了。”
山林野修小心翼翼地接过戒指,生怕自己一个没接稳,让戒指蒙尘。
精神力飘进戒指后,山林野修傻眼了,戒指内的方寸空间竟然有一栋五层小楼那么大,但里面存放的物件不过寥寥十几样,全是他用不上的,他以为是长孙于亭仗势欺人,故意摆出这幅穷酸相。
里面有两件物品最是引人入胜,一件是一袭窈窕红袍,看轮廓,能套上这件大红袍的女子,一定是一个长腿、细腰、天鹅颈的美人,另一件自然是新郎官服,两件衣服被平整展开架在木架子上,一点褶皱也没有。
另外几件物品,以这位山林野修的见识,竟从未过过眼,甚至闻所未闻,不知作何用。
他以精神力探查,也没发现这些物品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因为那两件大红袍服的存在,短暂的恼怒过后,他才反应过来,长孙于亭对他是何等的坦诚相待。
都不用去猜,就能断定两件大红袍服是长孙于亭大婚之日所用,连亡妻的物品都摆在他面前,任他挑选,不过山林野修却没什么恶趣味。
这两件大红袍也许是一个试探,如果自己只取走了女装红袍,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面临与景崇同样的下场。
精神力退出戒指,山林野修一件未取,将戒指还给长孙于亭,小心问道:“宫主私库里真只有这些物品?”
长孙于亭眼神澄澈,直视山林野修道:“里面除了两件喜庆红袍之外,其它物品都是我为了日后闭死关所准备,你这一辈子都用不上,但对我却是无价之宝,只是事关我妻儿的私仇,我才对你坦诚相待,没有将它们隐藏!看起来你也是个识趣之人,现在说说,你想要我为你做何事,事成之后,你与我回一趟大衍宫,去宫库里挑吧。”
其实在长孙于亭给出的承诺中,大衍宫宫主之位才是最诱人的,一旦成了大衍宫宫主,又何须为两三件宝物发愁。
这位山林野修对此只字不提,想来也掂得清自己的斤两,不是那种贪多嚼不烂的找死之人,长孙于亭可以让出这个宫主之位,但手底下的一帮长老弟子,定然是不服气的,恐怕山林野修还未上任,就落得人人喊打。
大衍宫的长老,个个都有与景崇搏杀的实力。
山林野修稍露喜颜:“晚辈恭敬不如从命,我想要宫主做的事,是替我杀阴鬼宗宗主,刘元生。”
阴鬼宗是天萃星极西之地的一个大宗门,传承不低于千年,长孙于亭孱弱年少时期就常常听闻。
这个宗门喜欢收集天下强者的尸身,往里面加入各类稀有材料,炼制一些傀儡走尸,大多数门人的战斗方式,就是操控这些尸身傀儡。
尸身傀儡共有九阶,一阶铜尸,二阶铁尸,三阶银尸,四阶绿僵,五阶黑鬼,六阶红佻,七阶蓝眼,八阶魁拔,九阶天尸。
八阶魁拔的战斗力,几乎能与山林野修持平,而九阶天尸,已经能匹敌大衍宫的大长老,每一任阴鬼宗的宗主,都至少能操纵两具天尸,不论低阶还是高阶,尸身傀儡都是可以代代相传,直到破烂不堪难以修复,而八九阶的魁拔天尸,可保千年不朽。
以如今阴鬼宗的规模,魁拔天尸恐怕不下两手之数。
“我能知道你二人之间的过节吗?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山林野修有些难以启齿,扭扭捏捏不太想说,长孙于亭也没继续逼问,山林野修犹豫再三后,还是老实交代。
“此人挖开了我妻子的坟墓,盗走了她的尸体,炼制成了八阶魁拔。”
岩浆上方,一阵连续不断的破风声,长孙于亭面色从容,山林野修却惊疑不定,因为这些破风声所携带的威势,个个堪比方才死去的景崇。
一阵蜻蜓点水的涟漪扩散开,一个个身影显露真容,共有九位,人人脸色疲惫不已,像是拉了半天磨的驴,苦兮兮的。
九人现身之后,山林野修做出随时跑路的姿势,这九人若是一起出手,即便有长孙于亭护着他,他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宫主。”
“宫主。”
……
九人同时低头,向长孙于亭打招呼,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旁边的山林野修。
不等长孙于亭开口,山林野修主动介绍道:“在下杨都,是一名野修,这几日为长孙宫主报信之人。”
九人都对杨都投来了幽怨目光,但嘴上全是感谢,杨都一一回礼,自谦说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长孙于亭转身看着九位新晋长老,淡淡道:“想必诸位都还记得我发布的悬赏令,此人要求我为他做一件事,杀阴鬼宗的宗主,刘元生,所以我准备即刻前往极西之地,诸位若有不愿同行者,自行离去便是,我不是一个小肚鸡肠之人,不会就此事怀恨在心。”
九位长老哪有不愿去的,当下个个立即表态,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也在所不辞。
长孙于亭也看出了九人的疲惫,并未催促他们赶路,而是在山外找了一处酒楼接风洗尘,并做了一番乔装打扮。
此次前往极西之地,是他长孙于亭的私事,不是大衍宫与阴鬼宗的门户之争,不能上升到两宗大战,所以前往阴鬼宗之前,一行人都隐藏了身份,不得表露自己是大衍宫门人。
给杨都也敲响警钟,他若在交战过程中,暴露了长孙于亭一行人的真实身份,就要做好后世子孙同时承受两大顶级宗门怒火的准备。
一行人赶路的速度,不急也不慢,如走马观花,杨都也不敢出言催促,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两个月后
一行十一人,易容换面,服饰朴素,出现在西疆边境,他们这幅打扮,就像在码头干短期的搬运工,路边客栈都没心情招呼。
这假面之上,还有长孙于亭施加的一层灵印,除非修为高于长孙于亭,否则察觉不出异常。
一行人穿街过巷,又越了两座城池,远远看见一个破败不堪的牌坊,牌坊下面是一块暗红色的圆润玉石,上面三个字铁画银钩:阴鬼宗
无人值守,只是在牌坊上面歇着一只缺了半个脑袋的黑鹰,仅有的那只眼睛也全是墨黑,黑鹰体表散着缕缕黑气,看上去甚是诡异。
见到一行人直奔牌坊而来,黑鹰艰难地转动头颅,响起一阵金石摩擦声,而后振翅高飞,往山里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越过牌坊,眼前一片迷宫似的分岔路口,路边、山里,举目眺望,无一处有着青葱绿意,遍地乌黑,偶尔窜出一两阵阴风,令人极度压抑。
愿意入阴鬼宗修行,驱使死人傀儡的人很是罕见,一般都是没什么修行天赋,却又百无禁忌,胆大包天之人,所以阴鬼宗传承千年,门人弟子也不过百余。
长孙于亭上前一步,放开嗓子,用灵气包裹声线,高声道:“我等慕名而来,求见阴鬼宗宗主,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