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闭死关,成与不成,他的一身修为都将化作虚无,要么,魂飞魄散,要么,重获新生,走一条比之前更广阔的的阳光大道。
为了这次闭死关,长孙于亭准备了一万枚聚元丹,一次消耗数十颗,体内的穴窍经脉正在被一点一点打碎,然后重铸、扩张,过程极其凶险,说起来还有些阴鬼宗炼尸术的影子。
因为重铸穴窍经脉的材料,都非来自人体,而是一些高山深海里经过千百年才能诞生出一小块的珍稀灵物,四肢、五脏六腑、天圆地阁所需要的材料都有所不同,每次打碎经脉之后,都得将这些灵物输送到经脉破碎的位置,把自身当做一个鼎炉,以庞大的灵气洪流将之炼化,续上破碎的经脉穴窍,且只能逐个、逐条的来,不能一次打碎一大片。
先前长孙于亭体表出现一些左冲右突的起伏现象,就是在炼化材料接续破碎的经脉穴窍,一整天的功夫,他不过才打碎重铸了两个穴窍!起初疼得他冷汗直冒,后来渐渐麻木,如今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经过打碎又重铸的两个穴窍,所能容纳的天地灵气,是之前的十几倍不止,长孙于亭耐着性子,开始万般小心地打碎第三个穴窍,像是第一次入洞房那般体贴入微。
……
三年后
经过上千日的风雪肆虐,原本固若金汤的避雷罩也只剩薄薄的一层,吹弹可破,玲珑冰屋里的长孙于亭还是长坐不起,只是如今的他,全身皮肤干巴巴的,皱成一团棉花,眉毛胡子全白了,一头白发脱落不少,前额完全露了出来,形如凡尘俗世里的八十老翁。
一副行将就木的凄惨模样,令人不忍直视。
今天他将要打碎全身最后一个穴窍,然后重铸,这个穴窍正是他无漏之身的缺口所在,也就是心包穴。
成败在此一举,不容有失,一旦跨不过这道坎,他这三年的所有煞费苦心,都将付诸东流,失败的后果,全身血液会顺着打碎了却没有重铸成功的心包穴喷涌而出,不消几个眨眼,他就会成为一具轻如草人的干尸,阴鬼宗的炼尸术也拿他没办法。
吞下一把聚元丹,入口即化,一股似洪水猛兽的灵气洪流沁入心脾,聚拢在心包周围,铸起一道比避雷罩更加坚不可摧的灵气防御。
心念一动,灵气洪流向内挤压,瞬间将心包压碎,与此同时,一块晶莹剔透又弹性十足的流体物半路杀出,迅速粘连到破碎的心包之中,就如一座年久失修的断桥,突然有人扛着木头拉着铁索进行修复。
心包穴作为长孙于亭无漏之体的缺口,最先衰退腐败,就像大江决堤最先被冲破的闸门,堵不住,缝不上,只能等到江水流尽,至少水位要降到闸门之下,才能修修补补,换在长孙于亭身上,流逝的就是生机,只是不像大江猛泻,而是小桥下的细水长流。
万里雪山上空,竟然破天荒的第一次电闪雷鸣,却无黑云聚顶,看起来是要干打雷,不下雨了,雪山里的罡风飞雪更加躁动肆虐。
极西之地,阴鬼宗。
躺在棺材里的刘元生突然睁眼,推开棺材盖飘了出来,这次不再点兵点将让天尸魁拔替他探视野,而是亲自走到山外,看着天空上时不时窜出来的电蛇雷弧。
“有人在试图打破天萃星的极致,无漏之体,涅槃重生,当今世上,除了长孙于亭,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了,看这些雷蛇电弧溢出的方向,应该是把闭死关的选址定在极北之地的雪山里了,这种几百年也不一定能见到的光景,我刘元生当然要去凑一凑热闹!”
……
西南方位,一片被大河环绕的青山,山上多竹舍青砖小楼,山脚下有一块黑色巨石,表面光滑如镜,如刀削斧凿,上面刻着三个字。
青城山。
铁画银钩,笔走龙蛇,一看便知是练字几十年的大家风范,很是潇洒写意。
山顶上,一间题字‘小竹居’的简陋竹屋,门口一棵上了年纪的桂花树,桂花树下一把躺椅,躺椅上一个素衣老人正在午休。
天空一下子暗下来,刺啦声惊退了他的睡意,老人睁眼看了一下天空,正想感叹一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要收拾东西回竹屋。
下一刻,老人突然神经质的跳起来,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然后指着天空想说什么,情绪很是激动。
“竟然在我有生之年,能见到此等壮举!这才是真正的逆天而行啊!估计是大衍宫的长孙宫主吧,算算时间,他现在不过五百岁刚出头,据古籍记载,无漏之体的寿终正寝,应该是七百岁才对,怎么就想着闭死关?再多准备两百年,把握岂不是更大些?”
老人带着一肚子疑问,向极北之地的雪山赶去,头顶上空的雷蛇电弧,都是从极北之地溢散出来的。
……
天萃星西北、极东、极南、东南、……,很多许久不曾露面的一方巨擎,个个如雨后春笋,挨个冒头,不约而同地向极北之地赶去。
有些以为自家老祖早已乘鹤西去的弟子,在同伴的提醒下,第一次见到老祖的庐山真面目,都在好奇到底是什么稀奇事,才会惊动这些老不死的。
大衍宫中,正在天盘上切磋玩闹的弟子,都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一眼上一秒还是朗朗烈阳,下一刻就电闪雷鸣的天空,这老天爷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天象有古怪!
九位长老如鹰踏祥云,几个蹬腿就上了擎天柱,看着天空中时不时窜出的雷蛇电弧,这些雷蛇电弧的来路太过明显,都是从极北之地那边窜过来的,并非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天现异象代表什么,但只要过去亲眼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众弟子稍安勿躁,待我们几位长老去一探究竟,在此期间,紧闭山门,谢绝访客!”
大衍宫现任大长老声若洪钟,安排好了宫中事务,留下两位长老来稳住弟子们的心神,其余长老则一路向极北之地赶去。
时隔三年,极北之地的雪山又一次成了万众瞩目之地,人潮汹涌的鼎沸之势。
很多老家伙把天才后人也都带过来了,为了不错过看到某人羽化登仙的盛景,不惜动用秘法和秘宝,大大缩短了赶路所花的时间。
其实他们知道这个过程很慢,古籍记载,想要打破天萃星极致羽化而登仙者,六十日电闪雷鸣,三百个日落月升,十日晴天大雨,还有九日的禽兽匍匐。
天萃星一年刚好三百七十九天,年年如此。
最先赶到极北雪山的一群人,都是跺一跺脚就能震慑一方的巨擘。
随后赶到的,就是像大衍宫长老这些人,其中有不少戴斗笠遮住面容的藏头露尾之辈,挑一些人少的角落立身,最后一批赶到雪山的,都是道胎之下。
人人望着雪山中某一处雷电不断劈下,声势浩大,方圆十里之内,一片雷海,令人望而生畏。
本想着来使坏的刘元生,却也只能无奈地呆在远处张望,有几位藏头露尾之人,在来极北雪山之前,也存了同样的心思,他们就是前几年被长孙于亭下令追杀的罗婴等人。
这些人一到,就各自暗中丢了一件不是很值钱的法器,但刚进入雷海区域,就被接踵而至的雷蛇劈成飞灰。
与长孙于亭无仇无怨的局外人大多选择袖手旁观,与他交情匪浅的人则是怒目而视,险些大打出手。
不过他们也都不是什么见识浅短之辈,从古籍中得知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极之法,一旦出现成了气候的雷蛇电弧,即便是无漏之境,也很难进行破坏干扰。
据说这是“上面”选人的办法,就像读书人想要在榜上提名,做那御前的金科状元,考过了,“上面”就会出现一些接引使者,各家给出一些优厚条件,抛出镶金砌玉的橄榄枝。
在天萃星的历史长河中,只有过三次天门洞开,“上面”的人下来容易,就像阴鬼宗的开山祖师爷,可以来得无声无息。
如同深居宫中的皇帝老儿微服私访,经过一番乔装打扮,站在百姓面前,也只当皇帝老儿是寻常小民。
而天萃星的人想要去“上面”,则是困难重重,不知要经历多少场生死考验,一如世俗王朝的读书人,过了乡试,还有会试、殿试等等。
这场观礼,随着口耳相传,不断赶来极北雪山的修行人,比上次围攻大长老的人数更上一个台阶。
毕竟是千年难遇。
虽然每过两三百年都会有一个跻身无漏之境的人中极致,但能在闭死关时引动天地异象的,却寥寥无几,大多死得悄无声息,化作一具白骨。
因为不知这场破极异象要持续多久,成则一年三百七十九天,败只在一瞬间,可能眨个眼就过了,难以预测。
很多人搭起帐篷,免受风雪之苦,还有人不停游走于各方势力间,做起了自己的小生意,吆喝叫卖一些新奇玩意和刚需物品。
还有人为自己寻求姻缘,不断搭讪前脚赶后脚的娇美女修,本是常年刮风下雪的苦寒之地,短短不过月余,形如闹市。
处在雷海中央的长孙于亭,全身衣物尽碎,连同避雷罩在内的冰屋也早就四分五裂,一条条雷蛇灌体而入,令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尊执掌雷电的法王,浑身刺啦作响,电弧跳跃。
在万钧雷电的浇筑下,他衰败腐坏的身体不但没有化为齑粉,竟然如同枯木逢春,焕发出了滂湃生机,白色须发落尽,一茬茬黑色须发如雨后春笋破体而出,皱巴巴的脸皮也渐渐舒展开,只是心口位置一团乱麻,有电弧跳跃不休,有鲜血小滴不止,还冒着少许青烟。
这一切,长孙于亭看得很清楚,但他现在身体不能动弹,只能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