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锁不住的好奇心

北城的六月总裹着黏腻的雨，像块拧不干的旧毛巾，闷得人胸口发堵。

赵蜂蹲在江叔家后院的墙根下，手指反复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刚配好的铜钥匙——钥匙齿痕还带着新磨的毛刺，硌得指腹微微发麻，却比手里攥着的月考成绩单更让他心跳加速。

“蜂儿！把院儿里的衣服收了，我去趟菜市场！”江叔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赵蜂赶紧把钥匙往裤腰里塞，拍了拍沾着泥土的裤腿，应了声“知道了”，起身往晾衣绳那边跑。

江叔从屋里出来时，手里拎着个旧帆布包，军绿色的布料上打了两个补丁，还是去年赵蜂陪他去旧货市场淘的。他看了眼蹲在晾衣绳下的赵蜂，眉头皱了皱：

“别老在院子里瞎晃，尤其是……别靠近地下室的门。”

这话赵蜂听了不下百遍。江叔家的后院角落里，藏着一间半埋在地下的屋子，黑色的铁皮门常年锁着，门把手上都生了锈，门楣上还刻着个模糊的蝶形图案，被风吹雨打得快要看不清了。赵蜂刚搬来的时候就问过，江叔只说:

“里面堆着些没用的旧家具”，可每次路过那扇门，赵蜂总觉得门后有动静——像是有人在轻轻弹琴，又像是海浪拍着石头。

“知道了江叔，我哪敢啊。”赵蜂低着头，把晾衣杆上的衬衫往怀里抱，眼角余光却瞥见江叔把一串钥匙放进帆布包，其中一枚黄铜钥匙的形状，和他口袋里那枚一模一样。

江叔走后，院子里只剩下雨滴打在梧桐叶上的“沙沙”声。

赵蜂抱着衣服跑回堂屋，把衬衫往沙发上一扔，转身就往后院冲。地下室的门就藏在梧桐树下，被藤蔓遮了大半，赵蜂扒开缠在门把手上的藤蔓，掏出那枚配好的钥匙，深吸了一口气，插进门锁里。

“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赵蜂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和木头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里扫过——地下室不大，也就二十来平，墙角堆着几个落满尘埃的木箱，上面盖着破旧的麻袋，唯有正中央的东西，让赵蜂的呼吸瞬间停了。

那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琴身亮得像刷了新漆，和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琴盖紧闭着，上面刻满了细密的银蓝色蝶纹，纹路里像是藏着光，在手机光柱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赵蜂走过去，手指轻轻碰了碰琴身，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不像是放了多年的旧物，倒像是昨天才擦过。

他绕到钢琴正面，掀开琴盖——八十个黑白琴键整齐排列着，白键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黑键边缘没有一丝磨损，琴键下方的击弦机零件完好无损，连一点锈迹都没有。

赵蜂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小时候学过两年钢琴，后来因为家里出事才停了，此刻看着这架陌生又熟悉的钢琴，指尖忍不住发痒。

“就按一个键，应该没事吧？”赵蜂小声嘀咕着，目光落在中央C键上。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往下一按——

“噔！”

沉闷的琴音在地下室里回荡，像是敲在空心的木头上，又带着点奇怪的共鸣，震得赵蜂的耳膜微微发麻。可更让他震惊的是，琴身上的银蓝色蝶纹突然亮了起来！

像是有水流在纹路里流动，淡蓝色的光顺着蝶纹蔓延，从琴盖一直爬到琴腿，最后汇聚在琴身侧面的一个蝶形凹槽里，形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发光图案。紧接着，地下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上面浮现出一幅模糊的影像——

那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岛屿。岛屿的形状像一只展翅的蝴蝶，岛上的建筑层层叠叠，沿着蝶翼的弧度展开，最高处的宫殿顶端插着一面蓝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着和钢琴上一样的蝶纹。

岛屿周围是金色的海水，海浪拍打着岛屿边缘的防护栏，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这……这是哪儿？”

赵蜂瞪大了眼睛，伸手想去摸墙壁上的影像，可指尖刚碰到墙壁，影像就像碎掉的玻璃一样，瞬间消失了。

琴身上的蝶纹也暗了下去，地下室又恢复了之前的黑暗，只剩下手机手电筒的光柱在晃动。

赵蜂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是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了。

他猛地回头，看见江叔站在门口，手里的帆布包掉在地上，里面的西红柿滚了一地，江叔的脸色铁青，眼神里满是赵蜂从未见过的愤怒和恐慌。

“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你碰这钢琴的！”

江叔的声音在发抖，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赵蜂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赵蜂的胳膊捏断。

“江叔，我……我就是好奇，就按了一个键……”赵蜂疼得龇牙咧嘴，想把胳膊抽回来，可江叔抓得更紧了。

“好奇？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你知道碰了它会有什么后果吗？”

江叔把赵蜂往地下室外面拖，赵蜂的脚后跟在地上蹭出一道痕迹，他看着那架钢琴，心里满是疑惑：不就是一架钢琴吗？江叔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被拖到院子里，江叔松开手，指着院角落里的“蝶亭”，声音冷得像冰：

“去那儿跪着，没我的话，不准起来！”

蝶亭是个小小的木制亭子，里面放着一尊半人高的蝶神像，神像手里拿着一把琴，翅膀上刻着和钢琴上一样的蝶纹。

赵蜂以前问过江叔这神像的来历，江叔只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得拜着”，平时也不让赵蜂靠近。

赵蜂不敢反驳，只能慢吞吞地走到蝶亭里，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雨还在下，滴落在亭檐上，“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在倒计时。他看着江叔把地下室的门锁好，又在门口堆了两个沉重的木箱，才转身回了堂屋，心里又委屈又好奇——那架钢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墙壁上的岛屿又是哪儿？

跪了大概一个小时，赵蜂的膝盖开始发麻，小腿也隐隐作痛。他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蝶亭里的神像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森，神像的眼睛像是在盯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江叔也太过分了，不就是碰了一下钢琴吗……”

赵蜂小声抱怨着，眼皮越来越重，昨晚为了配钥匙，他熬到半夜，现在困得不行，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不是天亮了，而是蝶神像的眼睛亮了起来！

淡金色的光从神像的眼睛里溢出，顺着神像的翅膀蔓延，整个蝶亭都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芒里。赵蜂猛地清醒过来，惊讶地看着神像，只见神像的翅膀缓缓张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那是个白发老人，穿着一件银白色的长袍，袍子上绣着无数只蝴蝶，最奇特的是，他的背后长着一对半透明的蝶翼，翅膀轻轻扇动着，带起一阵淡淡的花香。

老人的脸上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眼睛里闪烁着和神像一样的金光。

“你……你是谁？”赵蜂吓得往后缩了缩，膝盖碰到青石板，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走到赵蜂面前，伸出手——他的手掌心里，放着半块蝶形的项链。项链是银色的，上面镶嵌着一块淡蓝色的宝石，宝石周围刻着细密的花纹，和钢琴上的蝶纹一模一样。

“孩子，别怕。”

老人的声音很温和，像春风拂过湖面，“我是蝶云岛的守护者，你叫赵蜂，对吗？”

赵蜂点点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半块项链，心里满是疑惑：“蝶云岛？就是我在地下室墙壁上看到的那个岛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没错，那就是蝶云岛。”老人把项链递给赵蜂。

“你是蝶云岛蝶皇的外孙，你的外婆，就是当年从蝶云岛逃到人间的蝶皇女儿。这半块项链，叫‘蝶魂链’，是开启钢琴通道的钥匙之一。”

“蝶皇的外孙？钢琴通道？”赵蜂接过项链，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不够用了，“我外婆……我从来没见过我外婆，我妈说她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还有那架钢琴，它到底是什么？”

“你的外婆是为了躲避‘暗蝶族’的追杀，才带着半块蝶魂链逃到人间的。”老人的脸色严肃起来，“那架钢琴，不是普通的钢琴，它是连接人间和蝶云岛的‘双界门’。

暗蝶族是铜朝暴君宝骏的后裔，当年他们攻打蝶云岛，想要夺取维持岛屿漂浮的‘浮岛核心’，失败后一直潜伏着，现在他们知道了你的存在，肯定会来抢蝶魂链，打开通道，彻底摧毁蝶云岛。”

赵蜂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世会这么离奇，更没想过，一架钢琴竟然会牵扯到这么大的阴谋。他捏着那半块蝶魂链，手心里全是汗：“那……那我该怎么办？我只是个学生，我什么都不会啊。”

“你不是什么都不会。”老人拍了拍赵蜂的肩膀，“你身上流着蝶皇的血脉，这半块蝶魂链已经认你为主。你要做的，就是找到另一半蝶魂链，只有两块项链合在一起，才能打开完整的钢琴通道，你才能回到蝶云岛，找到玄长老，阻止暗蝶族的阴谋。”

“另一半项链在哪儿？”赵蜂急忙问道。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递给赵蜂：

“就在城西的古槐巷，那里有一座废弃的钟表店，是你外婆当年在人间的住处，另一半项链，就藏在那里。记住，一定要在每月十五的子时之前找到，否则，钢琴通道就会关闭，到时候，别说蝶云岛，就连人间，也会受到暗蝶族的威胁。”

赵蜂接过地图，刚想再问些什么，老人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蝶翼扇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时间不多了，孩子，保重。”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蝶云岛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话音刚落，老人就彻底消失了，蝶神像的光芒也暗了下去，蝶亭又恢复了之前的昏暗。赵蜂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半块蝶魂链和地图，膝盖上的疼痛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蝶魂链，淡蓝色的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地图上的古槐巷被画了一个红色的圈，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

“留声机里，藏着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赵蜂喃喃自语，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暗蝶族有多可怕，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为了江叔，为了外婆，也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蝶云岛。

就在这时，堂屋的门开了，江叔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外套。他看到赵蜂手里的项链和地图，脸色骤变，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赵蜂的手腕：

“蜂儿，你手里的东西是哪儿来的？刚才在蝶亭里，发生了什么事？”

赵蜂看着江叔焦急的眼神，心里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江叔真相。可想起老人的话，想起江叔之前为了保护他中暗蝶族毒箭的样子（虽然现在江叔还好好的，但赵蜂总觉得，江叔肯定知道些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江叔。

江叔听完，沉默了很久，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震惊，有担忧，还有一丝赵蜂看不懂的释然。他叹了口气，把外套披在赵蜂身上：

“我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你外婆当年逃到人间的时候，就跟我说过，总有一天，蝶云岛的命运会落在她的后代身上。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江叔，你早就知道？”赵蜂惊讶地看着江叔。

“我是你外婆的守护者，当年她逃到人间，是我一直在保护她。”

江叔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架钢琴，是你外婆从蝶云岛带来的，她说那是双界门，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暗蝶族这些年一直在找她，找这架钢琴，找蝶魂链，我把钢琴藏在地下室，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发现。”

“那……那外婆她……”赵蜂想问外婆是不是还活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江叔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悲伤：

“你外婆在你出生后不久，就被暗蝶族的人找到了，她为了保护你妈妈，也为了保护半块蝶魂链，牺牲了自己。她临终前，把你妈妈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她，还让我等你长大，把真相告诉你。”

赵蜂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虽然没见过外婆，可听江叔这么说，心里还是一阵难过。他攥紧了手里的蝶魂链，心里暗暗发誓：

“外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另一半项链，回到蝶云岛，阻止暗蝶族，保护好妈妈，保护好江叔。”

“好了，别哭了。”

江叔拍了拍赵蜂的肩膀。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得赶紧准备，明天一早就去古槐巷，找到另一半蝶魂链。暗蝶族的人肯定已经知道你拿到了半块项链，他们很快就会来找你，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赵蜂点点头，擦了擦眼泪：

“江叔，我知道了。那……那地下室的钢琴，我还能再碰吗？”

“等你找到另一半项链，自然就能碰了。”

江叔看着地下室的方向，眼神坚定:

“那架钢琴，不仅是双界门，也是你的武器，只有你，才能真正操控它。现在，你先回屋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有力气去找项链。”

赵蜂跟着江叔回了堂屋，江叔给他煮了一碗姜汤，让他暖暖身子。他把蝶魂链戴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又把地图折好，放进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里。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蝶云岛的影像，还有老人的话。

他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江叔站在院子里，望着地下室的门，手里拿着一枚和赵蜂脖子上一样的蝶形徽章，低声说道：

“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少爷，让他平安回到蝶云岛。”

窗外的雨还在下，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冒险，奏响序曲。而赵蜂脖子上的蝶魂链，在黑暗中，悄悄泛着淡蓝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