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第三圈年轮即将合拢时，网课界面的雪花噪点早已模糊了中考倒计时。男生们把晚自习变成开黑战场，耳机里此起彼伏的“推塔“声，像水晶爆炸前的最后狂欢。
开学考那日，后门溜进裹得像颗会移动的粽子的金世淳。班主任的粉笔头精准砸中他鼓囊囊的书包，哗啦啦掉出三盒葡式蛋挞——这个总在迟到边缘试探的少年，连受罚都带着点心铺的焦糖香。
考场里，王思琪马尾辫上的银杏发夹轻叩我桌沿。“铁子，“她反手在草稿纸画了只流泪的化学方程式，“完形填空换你物理大题？“我们的小秘密被监考老师踱步的节奏切割成零散的摩尔斯电码。
王思琪转身丢来小纸团时，带翻了尹领桌角的保温杯。枸杞红枣茶在过道漫成一条暗红色溪流，尹领却像被钉在座位上，只顾着给年级第一的笔记本贴错题标签。那些浮在水面的红枸杞，像极了去年他送我红包上褪色的金粉。
收作业时瞥见刘媛空白如初春雪原的练习册，我忽然想起昨夜自己撕碎的语文作业纸。那些被遗弃在垃圾桶的碎片，此刻正化作蝶群，在早读声里扑棱棱飞过每个装睡的灵魂。
三月三日清晨，手机屏幕泛着幽蓝的光。金世淳凌晨两点的祝福孤零零悬在对话框，像便利店最后一盏未熄的招牌。我摩挲着为五人组准备的礼物——胡桃木手办在许嵩海报上投下细长的影，恍若少年们被拉长的忐忑心事。
教室里突然炸开奶油甜香。贾哥的生日蛋糕被推进来时，爽哥正拎着金世淳的羽绒服后领往教室后排拖。“站直！“班主任的呵斥惊飞了栖在蛋糕盒上的白蝴蝶，“你以为时间和你书包里的肉松面包一样管够？“
语文课上新来的老师总爱用红笔圈画“多年经验“，粉笔灰簌簌落满她微隆的小腹。金世淳偷分面包的窸窣声里，我数着窗外掠过第十三只灰鸽——去年此时，尹领还坐在我斜后方，用修正液在课桌刻“兄弟连心“的歪扭字样。**
放学时曲艺泽故意撞来的肩膀，让我口袋里的水果糖撒了满地。蹲身捡拾的瞬间，瞥见尹领正与年级前十谈笑着走过，他AJ鞋上反光的金属扣，刺得我掌心被糖纸割破的伤口隐隐作痛。
暮色把街道浸成琥珀色。我盯着群聊里尹领转发的中考政策链接，突然想起他去年塞给我的五元红包——纸币上那个用铅笔画的笑脸，早被洗衣机绞成了模糊的灰色漩涡。
路灯光芒突然在睫毛上折射出彩虹。原来所谓青春期的阵痛，是连眼泪都要等到四下无人才敢坠落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