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契子

  • 乱川
  • 思临缘
  • 3206字
  • 2025-06-08 17:51:48

残阳如血,日暮途穷。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铁蹄声平地惊雷般于官道上不绝于耳。

“往山里窜!”一位身着貂皮大衣的络腮胡大汗直接把马调转方向往山里奔去。

身侧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清秀,身穿蓝红袍,袍身蓝若幽潭,红似燃枫,两色相衬,恰似暮霭中隐现的绯云,于沉静里藏热烈,颇具天工绘就的诗意。他说骑着一匹中等马跟着大汉一同窜入林间。

他回头大骂:“干你们老目的!一群儿子就知道追你爷爷我,那边那个娘们怎么不去抓!”

丛林茂密,树木密密麻麻立着,枝叶互相勾肩搭背,把天空盖得严严实实。地上的芳草碧碧绿绿高高低低,藤蔓似游走的灵蛇,顺着树往上缠。

“白永恩你他娘确定这里可以骑马?!别tm….”少年对着大汗喊道,话音未落马就被盘踞的枝干绊倒,由于动能太大少年直接摔向前方,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身上的袍子都被划破了许多染上的灰沾上了黄泥。

白永恩也就是那位络腮胡大汗弃马而奔抓起少年止住他翻滚的势头,像拎鸡崽子一样继续狂奔。

少年满脸尘土还有几处划到因为被马匹撞的翻飞而起的木干的细碎伤口,他唾口大骂“你大爷的…唔…”还没有说完就被白永恩用手臂夹住难受的发不出声音。只能怨毒的看着地面被带着跑。

后面的游骑有序弃马,卸甲,三五成群分开一定距离朝着大致方位往里追。连脚步都沉气压轻前仆后继,没有言语,气氛沉重肃杀。

最前头的什长突然摘下护面铁盔,露出一道从眉骨贯到下颌的狰狞刀疤,他舔了舔泛青的刀鞘,阴恻恻道:“这小崽子身上的物件,比咱们预估的金贵十倍。方才马蹄印里带了血,兄弟们分三个扇形包抄——活要见人,死……”

话未说完,一片枯叶悠悠飘落在刀鞘上。

什长眼神骤凛,反手甩刀,枯叶应声裂成两截。却见十步外的树影里,蹲着个穿麻衣的瘦汉,正拿草根剔牙。

白永恩夹着少年,突然拐进一片藤萝更密的凹地,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喀喀”割断几根手腕粗的藤蔓,扯成网兜状。

少年闷哼:“你个叼毛,老子袍子都tm烂成……”

白永恩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袍子能挡透甲箭?刚才要不是老子手快,你那脑袋早被穿成葫芦!”

少年骂道:“葫芦你妈…..哼….”,他瞥见白永恩后背渗出血来,原来方才弃马时,奔之太急被斜插的枝干划破了后背,血把粗布褂子染成黑紫。

丛林突然死寂,连虫鸣都消了声。

白永恩猛地把少年按倒,一支弩箭擦着耳际钉进土里,箭头泛着诡异绿漆——见血封喉的毒。

他摸出三枚铜钱,屈指弹向三个方向。铜钱破空声里,暗处传来三声闷哼,追兵中了铜钱,却没半个惨叫的,显然是死士。

少年趁机挣开,看向衣袍里的盒子:“你妹的,肯定是冲这玩意来的!”

盒面刻着古怪符文,正是江湖上悬赏万金的“鬼谷残卷”。

方才的麻衣瘦汉突然出现在五丈外,手里多了把狭长的刀,刀身泛着青芒。

白永恩低喝:“青冥寨的刀客!”

瘦汉咧嘴笑,刀光一闪,竟把一根横斜的树干齐根斩断。树干轰然倒地,惊起一群夜枭。

追兵什长此刻也绕了过来,两边合围。白永恩把少年往藤丛里一推:“护住盒子!”自己拧身爆挥,短刀与青冥刀猛地相撞,溅出火星,白永恩被震得虎口发麻,却一步不退。

少年窝在藤后,想起三个月前,老爹把这盒子塞给他,说“比你脑袋金贵十倍,弄丢了干死你!”,转天全家就被血洗,只剩白永恩这个护院带着他逃。那时白永恩还是个沉默寡言的粗汉,如今却像头疯虎,跟两个敌人拼杀。

追兵什长突然甩出血镖,白永恩避过要害,却被划伤胸口。他咬牙硬扛,反手把短刀插进什长咽喉,随后猛的一拔“噗呲”一声,带起一片猩红眼神森然不畏死,斜眼瞥见刀客袭来反应迅速侧身全力规避那划向他背脊的一刀,仍是被划到了腰侧溅出血珠被青冥刀畅饮一口。

刀客正要补刀,丛林深处突然传来箫声,声调幽咽如泣。藤蔓竟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穿素白蓑衣的身影缓步而来,蓑衣上挂着水珠,却没沾半点泥污。

刀客脸色一变沉声:“是蓑衣客,张鹜…”

张鹜没说话,抬手一拂,青冥刀突然脱手飞出,插进追兵尸体堆里。

白永恩趁机扶住少年,却见张鹜目光落在青铜盒上。少年紧紧攥住,眼神凶狠。

张鹜忽然笑了,沙哑道:“小娃娃,这盒子里的东西,你爹没告诉你怎么用吧?”

少年竖中指,道:“关你鸟事!”

张鹜也不恼还了他一个中指。

随后拂了拂蓑衣上不存在的灰尘:“二十年前,你爹在鬼谷外救过一个快死的人。那人现在是青冥寨的债主,哦不对……”他忽然指向白永恩,“你该问他,当年鬼谷山崩,是谁从废墟里刨出这半卷残章。”

白永恩浑身一僵,伤口的血渗得更快了。

少年猛地转头:“我靠!你……你知道我爹怎么死的?你tm也参与了是不是?我*****”他心里知道张鹜既然救他了就没有参与其中,本就是这样的穷途末路面对这么一个突然的巨大变数只能靠这样壮胆。

张鹜心中万马奔腾,皱眉道:“你脑子有问题?我参与了还救你做甚?”,然后伸出手:“把盒子给我,我教你给你爹报仇。”

此时,远处传来更密集的脚步声——追兵的后队到了。

白永恩突然推开少年,短刀直刺蓑衣客咽喉:“老子信不过你!”

少年附和:“爷爷我更信不过孙子!”

张鹜却不躲,短刀在离他咽喉三寸处突然凝滞,像被看不见的墙挡住。

他叹了口气:“你们这些武夫,总是学不会低头。”

说罢,藤蔓突然活过来一般,缠住白永恩的四肢。少年惊叫着扑过去,却被一股柔劲推开,正好撞在青铜盒上。盒盖“咔嗒”一声开了条缝,里头透出缕紫光,映得少年脸忽明忽暗。

张鹜眼神骤变:“完整的?”

他身影一闪,就要去夺盒子,却见少年突然把盒子举过头顶,愤怒的大喊:“你要敢抢,老子就把它…”他巡视四周,内心不安,妈的怎么没有悬崖。他咳嗽一声“你懂得….对了!这玩意只有我会用,你抢老子就不教你!”心里打鼓,妈的感觉自己的理由好蠢…

知晓其中内幕的张鹜被歪打正着唬住,因为确实只有陈家历代家主知晓其中用法,想必这小子的爹也传给了他,但是他没想到陈谶其实不会用,于是张鹜沉默良久。

丛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远处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张鹜盯着少年,缓缓收了藤蔓。白永恩摔在地上,咳出一口血,却勉强撑着爬起来,挡在少年身前。

“你想要残卷?”陈谶突然一笑然后指着远处声音传来的地方,“先帮我们杀了追兵!”

张鹜沉默许久,突然笑了:“有意思。”

他抬手一挥,周围藤蔓疯狂扭动,竟在三人周围织成一道绿墙。追兵的喊杀声近在咫尺,却被藤蔓挡得死死的。

白永恩瞪大眼睛:“靠!这是……奇门遁甲?”

蓑衣客没理他,盯着少年:“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少年笑眯眯道:“骗你的,杀了我也不给…”,看到张鹜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杀气,一哆嗦把青铜盒递过去。嘴里嘀咕:“龟孙,装个蛋…迟早砍死你抢回来…”

张鹜接过盒子,指尖在盒面符文上一抹,盒盖缓缓打开。里头躺着的,却不是什么残卷,而是半块龟甲,龟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在紫光里泛着冷光。

张鹜眼神复杂:“你爹倒是聪明,把龟甲藏在残卷的盒子里。可惜……”他忽然看向陈谶一语道破天机,“你知道为什么你全家会被杀吗?因为龟甲上,算出了一个‘乱’字,监天司怕天下乱,更怕乱里出能颠覆朝纲的枭雄。所以想要抢来预测不计因果代价的推演未来”

陈谶攥紧拳头,咬的牙齿咯咯作响怨毒道:“所以那群狗崽子杀我全家,就为了这半块龟甲?”

张鹜笑了笑:“还有另一半,他们觉得你知道所以……”

话未说完,藤蔓墙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连串惨叫。

张鹜皱眉:“居然还有人敢在我的藤蔓里动手?”

他拂开藤蔓,三人就见墙外横七竖八躺着追兵的尸体,每个尸体咽喉都插着根竹箭,竹箭上刻着个“楚”字。

白永恩皱眉:“楚门的「碎骨」?”

陈谶过目不忘的记性使他认出了竹箭的样式,三个月前,血洗他家的刺客里,就有个用竹箭的人,只是那时箭上没字。

张鹜突然把龟甲塞回陈谶怀里:“现在,楚门的勾结的官兵来了。你可以选,跟我走,或者继续垂死挣扎。”

陈谶笑了笑中带着一股狠辣,道:“跟你走便是,龟甲等老子报完仇就给你。”

张鹜看着少年,一如当年的故人,终于点了点头:“终于像样了。”

他抬手一拂,藤蔓墙化作利刃,朝着楚门追兵的方向绞杀而去,

暮色彻底笼罩丛林时,陈谶回眸狞笑,山川碧岩的罅隙好似凝成一个“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