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副词重叠
本书只讨论重叠前后词性不发生变化的副词重叠式。
3.5.1 重叠形式
普通话中的副词重叠的形式比较单一，只有AA式和AABB式。辉县方言中，副词的重叠形式相对较丰富，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单音节副词重叠式AA式，加缀重叠式AXA式和多叠式AAA式和AAAA式；一类是双音节副词重叠式ABB式和AABB式。
①单音节副词重叠
A.AA式
a.将将儿 可可儿 早早儿 死死儿
b.偏偏 明明 单单 真真 紧紧 整整 情情
白白儿 慢慢儿 狠狠儿
上例中a类词可以说是最严格的副词重叠式，基式为单音节副词A，A可以单独使用，属于构形重叠，这一形式在辉县方言中很常见。b类词是叠词式副词，基式为多义词，例如“白”，“没有效果；徒然”[33]是其为副词的意义之一，重叠式“白白儿”只有这一种含义。在语音特点上，不管儿化与否，AA式第一个音节“A”读原调，第二个音节“A”都变为轻声。
“将将”儿化时，为时间副词，同邢老师说的“刚刚1”；不儿化时，为时间名词，意为“刚刚2”。“将将”有时表示“仅仅/恰好”之类的意思，因跟时间概念无关，而且情况比较单纯，不必讨论[34]。“情情”的基式“情”在辉县方言中本身就是语气副词。黄伯荣指出：“一个副词究竟表示什么意思，往往须结合全句语境仔细体会。”[35]辉县方言“情”的语义较为复杂，适用于多种语言环境，在现代汉语中并无与之完全对等的词。它常用于谓词性成分前，表示某种动作或状态在时间线度上没有条件约束地进行下去。常用的语气有三种：表责怪、表警告、表鼓励。语气副词“情”是表示说话人语气的副词，带有强烈的主观性。其中表示责备语气的多用于亲人朋友间或陌生人发生冲突时；表警告的语气多用于长辈对晚辈、领导对下属或强者对弱者；表鼓励的语气使用范围较广，可广泛应用于家庭或公共社交场合。“情”多用于祈使句，表示说话人对听话人的某种期望，无论是责备、警告还是鼓励，白话色彩较浓。
B.AXA式
这一形式的基式为A，能进入此形式的词缀只有“打”，即“A打A”式。重叠后第一个A读原调，第二个“A”读轻声。在辉县话中，能进入此式的单音节副词很少，目前笔者仅发现三例，例如：
实打实（儿） 明打明（儿） 稳打稳
C.AAA式
能进入AA式a类的单音节副词都可以重叠为AAA式，但是这一形式的后两个音节必须儿化，且读音都变为轻声。例如：
将将儿将儿 可可儿可儿 早早儿早儿 死死儿死儿
D.AAAA式
这一重叠式的基式仍然为可单独使用的单音节副词A，重叠后语音上的变化为，第一、第三音节重读，第二、第四音节轻读。目前笔者仅发现两例，例如：
紧紧紧紧 老老老老
②双音节副词重叠
双音节副词重叠式的基式都是可单独使用的副词AB。
A.ABB式
重叠后ABB儿式第一个音节B读原调，第二个音节B变轻声；AB儿B儿式，后两个音节B读音上都变轻声。例如：
一定定儿 险门儿门儿 差会儿会儿
B.AABB式
这一形式的结构形式和语法功能与普通话相同，重叠后的变调形式为“原调+轻声+原调+轻声”。例如：
结结实实 实实在在 确确实实 陆陆续续
的的确确 时时刻刻 多多少少 稍稍带带
3.5.2 语法意义
关于副词重叠式的语法意义，王继同在《论副词重迭》中指出副词基式与重叠式基本功能、词汇意义一致，只是增加了部分“强化”的意味。张谊生也说，“有相当一部分单音节副词由于其副2的频繁使用，已经逐渐凝固成了一个与副1相对的同义词了”[36]。很大一部分副词重叠后只是增强了强调语气，例如：
（121）a：白给他干了几天活儿！
b：白白儿给他干叻几天活儿！
有一部分副词重叠后其语义发生了分化。例如：
（122）a：你情看电视了！
b：你情情看电视了！
“情情”的语义由“情”的“警告”义变为“责备”，“情情”并非是表示警告的语气，后面也不带将会出现的不良后果，而是单纯表示责备。
辉县方言副词重叠式的语义特征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重叠前后表示的程度义有差别；二是强调时短量少。前者适用于所有的重叠式，后者主要表现在AA式、AAA式和ABB式上。
①程度加深
凡是具有此语义特征的基式都是程度副词。例如：
A.A与AA式
（123）你真费气淘气、不让人省心。
（124）你真真费气淘气、不让人省心。
“真真”比“真”的程度强。
B.A与AXA式
（125）你就实说吧，要多少了？
（126）你就实打实儿说吧，要多少了？
“实打实儿”有“实实在在”的意思，程度义比“实”要强很多。
C.A与AAAA式
（127）他老是坐紧那傍边儿。
（128）他老是坐紧紧紧紧那傍边儿。
“紧紧紧紧”明显比“紧”表示的程度深，是最高级，并且带有夸张的附加色彩。
D.AB与ABB式、AABB式
（129）放心吧，俺哥明个一定去。
（130）放心吧，俺哥明个一定定儿去。
（131）我确实不知道他来了。
（132）我确确实实不知道他来了。
“一定定儿”“确确实实”表示确定的程度均比“一定”“确实”更强，并且，基式副词具有评注性，常用来表示说话者对事件、命题的主观评价和态度[37]。
②强调时短量少
凡是具有此语义特征的都是时间副词或范围副词，并且重叠式都必须发生儿化。例如：
A.A与AA儿式、AA儿A儿式
（133）我将吃罢饭。
（134）我将将儿吃罢饭。
（135）我将将儿将儿吃罢饭。
从时间的长短来看，将将儿将儿＜将将儿＜将。
（136）我今个狠打叻他一顿。
（137）我今个狠狠儿打叻他一顿。
（138）我今个狠狠儿狠儿打叻他一顿。
从动作的轻重量来看，狠狠儿狠儿＜狠狠儿＜狠。
B.AB与AB儿B儿式
（139）将才险门儿叫车怼着我。
（140）将才险门儿门儿叫车怼[tuei55]着我。
从时间的长短来看，险门儿门儿＜险门儿。
③强调主观性语气
具有此语义特征的多是程度副词或语气副词，它们发生或不发生儿化依赖于主观上强调的内容，有时是主观上责备的语气。例如：
（141）他才五十就退休了，情情在家歇，也不说出来找个事做！
（142）你都谮大了，天天情情吃喝玩乐了，一点正事不干！
（143）你真是个甩手掌柜，地里恁些活儿你亏光瞧不见，情情等着我来干，你想使死我了！
（144）恁都真真是一天都不叫人省心。
（145）他给我说这事是真真叫我没法儿弄。
上述前三例出现的语境是说话人对听话人有条件相助的事情却坐视不管的态度表达强烈的不满和责备。后两例是说话人对句中提到的人或事表示无可奈何的心情的同时，也带有一定的责备语气。
有时也可表示羡慕。例如：
（146）闺女、儿都有成色，你情情给家歇吧，可不用再种地了。
（147）她真是有福气，找了个好婆家，家里啥都不用你操心，情情上个班。
“情情”表羡慕的语气是从基式“情”的鼓励语气中发展而来的，“情情”后面往往是交际双方都认可的积极的状态。当话语中的对象是听话者时，鼓励的语气较重，羡慕的语气较轻，如例（146）；当话语中的对象是第三方，并不涉及听话者和说话者时，往往只具有羡慕的语气，如例（147）。
3.5.3 语法功能
辉县方言中副词的各个重叠式均可在句中作状语，有时还可作独立语。各重叠式充当具体的语法功能的情况如下：
作状语
AA式
（148）你真真费气呀！
（149）你明明□[tsuo21]H“知道”的合音是他偷唻，还不吭声气儿。
（150）眼看就浇完了，偏偏儿这时候河□[liou53]H“里头”的合音没水了。
（151）我将将儿从新乡回来。
（152）俺爸狠狠打叻他一顿。
（153）你情情给家好吃懒做，都不说去寻活儿干。
AXA式
（154）你给我实打实儿叻说，到底恁俩人去干啥唻？
（155）你这人明打明儿叻给俺这儿偷东西，猖狂叻很呀！
（156）你情情放心吧，这活儿我给你稳打稳叻拿下。
AAAA式
（157）坐紧紧紧紧那傍边儿挪人是他妹儿唻。
（158）你哪回考试不是班里老老老老末后墩儿。
ABB式
（159）我今个黑儿一定定儿把你送走。
（160）将才关车门儿叻时候，险门儿门儿叫挤我手。
（161）路结冰哩，我差会儿会儿滑跌。
AABB式
（162）我今个也去吧，多多少少能给你穿穿忙。
（163）我成天往那儿跑叻，稍稍带带叻就给你买叻。
（164）我确确实实不知道他去哪了。
（165）天一冷，小鸟儿陆陆续续叻都飞走了。
此外，副词重叠式还增加了基式的灵活性，单音节副词只能用于谓语前主语后，重叠后则可以用于主语前，例如：
（166）你明知道我今个没空儿，还叫我来穿忙帮忙。
（167）明明你/你明明知道我今个没空儿，还叫我来穿忙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