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3日星期四
夜已深，宿舍里一片寂静，王斯语打着哆嗦，睁大了惊恐的眼睛，辗转反侧，在狭窄的宿舍床上滚来滚去。她刚要睡着，那可恶的恶梦便向她袭来，她猛地一惊坐起身来，背上已湿了一大片，黏糊糊的。无奈之下，她只好守着手机，呆呆地盯着时钟，一秒一秒地数着，数着……
时间竟变得那么难挨，那么漫长，让人焦灼不堪。她脑袋沉沉的，脑中似乎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让她片刻也放松不得。黑暗中，她的面部因紧张焦虑而扭曲着，双眉紧蹙，嘴巴歪咧，眼神呆滞，似乎表情管理完全崩溃了。
梦中，严肃的警察厉声地说着些什么，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警察说了些什么，更别谈怎么翻译了。警察的声音更大了，王斯语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妓女在一旁也说着些什么，可王斯语什么也听不懂，怎么也听不明白，她攥紧拳头，手心的汗滴答滴答地跌落在地上，那汗似乎变成了血，红灿灿的，十分瘆人。随着警察的一声怒斥，王斯语猛地一惊，坐了起来。
这已经是今夜第三个恶梦了，恶梦都是围绕着今天发生的事，这一点是王斯语后来回忆时才意识到的，如果早一点意识到，可能后来的事也不会发生，而一切都会不同吧。
这一天，王斯语接到一个活儿，是去警察局作翻译，警局拘捕了一批来自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妓女，她们因在中国卖淫而被拘捕，需要俄语翻译来协助警方录笔供。王斯语负责的是一位俄罗斯女孩，这个女孩看上去纯洁无暇，美丽动人，可谁会想到她竟然靠出卖身体来赚钱？而她这么做的原因更是让人瞠目结舌，竟然还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为了赚取学费。这位俄罗斯女孩大约20岁，与王斯语年纪相仿，因而王斯语一开始还很同情这位俄罗斯女孩，被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所蒙骗，甚至还帮助她辩解，在翻译时尽量将有利于她的话都翻译出来。
后来一位警察大哥教育了王斯语，让她知道了罪犯是很会说谎的，也让她不要轻易被罪犯的花言巧语所蒙骗。毕竟世界上有那么多正当职业，为何偏偏要从事那么肮脏的勾当，想要不劳而获，就得承受这带来的后果。整个审讯进行了三四个小时，一位警察还抽着烟，整个审讯室里烟雾缭绕，再加上四壁密封，又在地下室，一股阴森的气息油然而生，让王斯语晕晕乎乎的，整个气氛实在是令人窒息。
审讯刚一结束，王斯语就奔门而去，乘上公交车，回到了学校。可没想到，这场审讯带来的阴影却跟着她一起，回到了学校。她这一晚做了这么多的恶梦，也就不足为怪了。按照老人说法，她这是把魂给吓丢了……
整整一周，王斯语都沉溺在恐惧之中，无法自拔。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恐惧着，不安着，焦灼着。她甚至坐都坐不住，几分钟就要站起身来，没来由地瞎转悠，简直像个无头苍蝇般，从这头走向那一头。整个人似乎真的把魂儿给丢了。双眼的黑眼圈很是醒目，她一脸恐惧，焦虑不安，想要微笑，但嘴角却不自然地半咧着，面目很是狰狞可怕。
那天之后，王斯语每晚都睡不踏实，半夜时分总是守着手机，盯着时钟，感受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几乎每隔一个小时，王斯语就要惊醒一次，布满血丝的双眼努力地睁大，在黑暗中似乎闪闪发光。她多么羡慕舍友那甜蜜的睡眠，轻轻的鼾声一阵阵地传到她的耳中。而她怎么也睡不着，她到底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简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了呢？她活了20年，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忽然不懂自己，不懂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一切，不懂自己究竟在不安些什么，不懂自己为何笑不出来，不懂自己为什么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