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在睡啊?”面前的母亲大声说道,“你再不起来就没早餐吃了!”
死神默不作声,他的身体已经进入浅睡眠状态了,而意识却是清醒的。他听见了愈来愈远的脚步声,耳边传来母亲的叮嘱,声调变得越来越遥远,仿佛这片世界在逐渐将他远离。“这……恐怕才是这片森林的真正可怕之处。”死神冷冷地自语,目光落在远处那座古老的村庄上,心底的恐惧与迷惑交织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与此同时,郑天翔缓缓恢复了意识。他感到头脑昏昏沉沉,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沉重。他挣扎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并不在森林的边缘,而是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这是一间简陋却温暖的小屋,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木质的墙壁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气息。屋内陈设简朴,几张木椅和一张木质餐桌摆放在屋子的角落,桌上散乱地放着几个用藤条编成的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与泥土混杂的味道,地板由粗糙的木板铺成,隐隐能看到一些缝隙,似乎岁月已经让这些木板变得不堪一击,散发出一股古老的沉寂。
郑天翔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身体依然沉重,像是被困在一个无法逃脱的梦境中。他刚想撑起身子,却猛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和身体不对劲了——这根本不是他的身体!他感到双手极其瘦弱,皮肤粗糙而布满皱纹,指关节处青筋暴起,仿佛是一双属于老人的手。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长袍,衣袍破旧且满是补丁,布料显得又薄又旧。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仿佛老化的肺正在艰难地运作。
“怎么回事?!”郑天翔震惊地低语,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且低沉,完全不是自己熟悉的音调。
他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环顾四周。就在此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了旁边,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少年。少年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模样,脸庞稚嫩,皮肤白皙,黑发微卷,额头上隐约挂着几滴汗珠。他的衣着同样显得破旧而简陋——一件棕色的短袍和宽松的长裤,腰间用一根麻绳随意系住,脚上是一双草鞋,鞋底已经被磨得薄如纸。
“这是谁?”郑天翔愣住了,完全不认识这个少年——少年双眼紧闭,似乎还在昏迷之中,但从他平稳的呼吸来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郑天翔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想要站起身,但身体依然无法支配。突然,他的右手猛然抬起,动作僵硬且没有任何征兆,缓缓地伸向旁边的少年。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中大喊:“别碰他!我不是想做这个!”但手却像完全不属于他一般,轻轻抚上了少年的脸颊。
“孩子,好好睡吧,爷爷啊~要去工作了。”郑天翔的嘴里突然冒出这句话,声音低沉且带着沙哑,语气温和得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这根本不是他想说的话!他心里一阵惊骇,试图制止自己,但完全无法控制。
他的手缓缓收回,眼神呆滞地注视着少年片刻,突然一阵僵硬袭来,他的身体猛地恢复了自由。他立刻挣扎着后退,手掌撑在粗糙的地板上,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那是我吗?还是……这个身体的主人?”郑天翔喃喃自语,脑中充满了恐惧与疑问。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发现它又变得正常了,自己似乎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试着握紧拳头,双手终于听从了指挥,略显粗糙的手掌让他再次感受到这具身体的陌生感。
郑天翔喘着粗气,慢慢站起身,脚步踉跄地走向窗户。他推开破旧的木窗,想透过窗户看清屋外的景象,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又开始不听使唤。它用力推开窗扇后,猛地砸向窗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别动了!别动了!”郑天翔在心中嘶喊,可他的身体像被赋予了自己的意志,缓缓抬起头向窗外望去。窗外是一片苍翠的树林,树林深处透着一股诡异的青绿色微光,隐隐有风吹过,将树影吹得东倒西歪。郑天翔感觉身体像是被那光芒吸引了一般,突然迈出了半步,膝盖微微弯曲,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窗外。
“不行!”郑天翔猛地咬紧牙关,全身用力想要夺回控制权,终于停下了那迈出的脚步。他的身体僵在窗边,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我怎么会这样?我的身体、我的手、我的声音……我根本控制不了!”郑天翔内心的恐惧与愤怒交织成一团,他惊恐地发现,他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年轻人,连最基本的控制都失去了。他看着窗外那股青绿色的光芒,仿佛它正在吞噬他的一切,带着无法抵挡的诱惑。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他,这个陌生的世界正在将他束缚,连灵魂都似乎无法逃脱。
然而,这种控制感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手再次动了起来,这次,它伸向了窗台上一块残破的木雕。那是一块似乎被人随意雕刻的粗糙木片,上面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刻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郑天翔心中一凛:“不!别碰那个!”但手却像不属于他一般,迅速将木雕拿了起来,转而将它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到底是谁在控制我?这具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郑天翔低声咆哮,双手紧紧抓着地板,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尽管刚刚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依然不敢轻易动弹,生怕下一秒再度被陌生的力量夺走。他的心跳加速,脑袋像被浓雾笼罩,焦虑和恐惧不断交织。
就在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时,旁边的少年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喘息,身体微微动了动,似乎即将醒来。
“我到底是谁?我在哪儿?死神又在哪儿?”郑天翔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重任’,心头的焦虑迅速蔓延,“姐姐!姐姐呢?她又在哪儿?”这些问题像尖锐的箭矢,一下子射中了他内心最脆弱的部分。他不禁开始思索,自己究竟身处何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周围的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仿佛被浓雾包围,方向感完全消失。他感到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浑身的疲惫与无力感让他无法采取任何行动,只能在心里默念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试图挣脱这种困境,然而,每一次的努力似乎都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阻止,控制他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更为深沉的、无法触及的存在。焦虑和恐惧将他推向了极限,他的身体和意志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捆绑住了,无法挣脱。
不知过了多久,死神发现自己蹲在一条繁忙的土路上,四周被无尽的森林环绕,天空湛蓝如洗,太阳在无云的天空中散发着炫目的光芒。阳光穿透树冠,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森林显得生机勃勃,光线在树叶间跳跃,给每一个角落增添了一层金色的辉煌。
小径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高耸,粗壮的树干上挂满了果实或盛开的花朵,吸引了各种小鸟和昆虫。偶尔,轻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的溪流声和风声交织成一曲自然的交响乐。道路狭窄而曲折,由压实的土壤和散布的石块构成。村民们穿着简陋的衣服,赤脚或穿着粗糙的鞋子,肩上或手提着木筐,步伐因负重而沉重。村民偶尔停下脚步,互相交谈,笑声和谈话声在人群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温馨而和谐的氛围。
然而,在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中,死神的思绪却一片混乱。他抬头环顾四周,感觉这片村庄似曾相识,却又透着诡异的陌生感。他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和不安。正当他努力整理思绪时,一个温暖而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关怀:“你在看什么呢,儿子?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死神猛然一愣,愣住了,随即下意识地回答:“我没看什么,妈妈,我只是刚刚睡醒,头脑还没清醒过来。”他直视她的眼睛,然而内心却充满了惊慌——“妈妈”?这个称呼怎么会如此自然地从他嘴里说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是郑天翔的母亲吗?还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正在操控他?
死神感到一股陌生的情绪在他心中升起,那种像是失踪多年的孩子找到了家人的奇怪温暖。他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却又觉得它如此真实。他试图抓住这份情感,但每一次想要控制它,心底却涌现出更深的疑问与困惑。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躺回草地,侧身卧倒,仿佛又要继续睡觉,完全无视了“母亲”仍蹲在他旁边。死神的内心充满了无力感和恐惧,他意识到自己只是这具身体的旁观者,无法控制任何行动。更重要的是,他甚至无法确认自己现在的身体到底是谁的,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这片森林……究竟隐藏着什么?”死神低声自语,语气冷冽却带着警惕。他环顾四周,眼前的村庄显得安详而宁静,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些许无奈与责备:“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听话啊?你知道今天你要做什么吗?”
死神的身体似乎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回应,仿佛不由自主地回应了那个声音。他完全不知道这个“自己”到底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但他的嘴巴却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去刘爷爷家帮他摘水果吗?我再睡会儿就去,你就放心吧!”他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些许的抱怨,尾音微微上扬。
死神的内心却异常冷静:“刘爷爷是谁?这个‘刘’究竟是姓‘刘’,还是姓‘牛’?”他的疑问越来越多,他明白,这不是自己的语言,而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
不久后,死神再也听不见“母亲”的脚步声,村庄的喧闹逐渐消失在耳际,四周陷入一片宁静。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死神的眼睛猛然睁开。他的身体侧躺着迅速起身,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下一秒,他轻巧地一跃而起,直接跑向不远处的小河岸边。
这条河流清澈得宛如一块无瑕的水晶,阳光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每一滴水珠都在散发着钻石般的光芒。河水缓缓流淌,底部的鹅卵石、漂浮的水草纤毫毕现,甚至连细小的沙粒都在光影交错中微微发光。两岸的野花点缀着翠绿的草地,随风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景象美得让人窒息,然而死神却丝毫没有心情欣赏。
死神来到河边,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水面上。最初,他并未觉得异常,那张熟悉的面容依旧是他作为死神后的模样:深邃的眼眶,冷漠的神情,和那种仿佛饱经世事的冰冷气质。他凝视着自己的倒影,心中还未生出任何疑虑。
然而,突然间,那倒影开始发生变化——最开始,面容依然保持着死神的模样,但紧接着,随着水面微微波动,倒影竟然渐渐模糊,仿佛受到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拉扯。他的面容开始扭曲,眼睛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稚嫩的脸庞,布满尘土和汗水,显得格外陌生,却又有着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正是他曾经拥有的面庞!
死神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阵惊觉:“这……这不可能!这张脸……是我?!”
他愣住了,目光紧紧锁定着水中的倒影,仿佛进入了一个不由自主的幻觉,无法自拔。那张年轻的面庞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仿佛某个久远的记忆正在被唤醒。死神开始回想过去——那个贫瘠村庄里的孩子,那些在田地里奔跑的日子,第一次见到阎罗王时的情景,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每一幕都带着些许的悲伤与迷茫,仿佛那些过去的日子从未真正离开过他。
随着倒影的流转,死神的表情逐渐僵硬,目光变得深邃无比,仿佛他的灵魂正被这片幻境所吞噬。他站在河岸边,像是被冻住了,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的身体依旧被那份神秘的力量禁锢住,无法动弹。
然而,突然,一阵剧痛猛然袭击了他——仿佛一根尖锐的针刺入了他的右脑!死神猛地用右手按住右侧的太阳穴,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震,险些失去平衡。他咬紧牙关,艰难地坚持住自己的身体,眼中依然死死盯着水中的倒影。
“这是……什么?”死神低声喃喃,剧痛和翻涌的记忆让他的思绪变得混乱不堪。他的目光仍然紧紧锁定着水中的倒影,然而,随着疼痛渐渐缓解,他惊讶地发现,原本模糊的面容开始逐渐恢复成死神原本的冷漠模样,仿佛那些关于过去的记忆从未存在过,完全被一层冰冷的面具所覆盖。
死神艰难地站起身,目光依然不曾移开河水。他想要再次确认那张属于“自己”的脸,想要揭开那段曾经的记忆是否真实存在。然而,当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再次用水面唤起记忆时,倒影却恢复成了他现在的模样:那张冷漠、饱经沧桑的面庞再次映现。
“如果这片幻境真的是黑树林的一部分,它又是如何洞悉我的内心与过去的?难道它的存在比我还要悠久?”死神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指微微颤抖。他感到自己正处在一个深不见底的谜团之中,而这片森林,显然隐藏着某种巨大的秘密。
死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理清这些混乱的思绪。尽管他并不完全理解眼前的幻境如何与自己的记忆交织,但他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梦境。
就在死神试图继续思考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渐渐开始能够控制身体了——最初,他只能进行简单的心理活动,随后,控制力一点点恢复,从头部开始,到双臂、双腿,最终,他的四肢完全听从了自己的指挥。
死神缓缓地伸展了一下双臂,随后轻轻跳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身体似乎轻盈而自如,仿佛之前那种被无形力量压制的沉重感从未存在过。
“我能控制身体了?”死神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警觉。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肩膀,确认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已经恢复自由,那种被禁锢的感觉彻底消失了。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安心,相反,疑虑在他心中愈发加深。
尽管身体恢复了自由,死神的心中依然弥漫着不安的情绪。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又为何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恢复。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的一切,冷静分析着当前的状况:“这一切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幻觉……这片森林的规则远比我想象的复杂。它在试图干扰我,甚至想让我忘记现在的我是谁。”
死神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一阵陌生与违和:周围的环境并不像先前的黑树林,而是一片原始的村庄景象。茂密的树林环绕着村庄,散发着清新的自然气息。村庄中央分布着几座简陋的茅草屋,墙壁用木头和泥巴搭建而成,看起来粗糙却稳固。远处,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燃烧的气味。
村庄中的居民三三两两地走动,身上穿着粗糙的兽皮衣物,部分人赤着脚,肩上扛着木制工具或装满果实的篮子。他们神情安详,仿佛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然而,这一切在死神眼中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和平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刻意营造出来。
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死神发现自己也穿着同样粗糙的兽皮衣物,触感粗糙、沉重,和他作为死神时的长袍完全不同,这让他感到格外的不自在。“这些衣服的触感……和我作为死神时的长袍完全不同……”他在心中默默念道,眼神中多了一丝警觉。
“难道我被带回了原始时代?这是……黑树林的过去?”死神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随即否定了这一推测。“不对,这一切更像是一场人为制造的幻境,利用我的记忆与情感构建的虚假现实。”
死神努力回忆,这具身体的“主人”究竟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他脑海中的唯一线索是:自己似乎正准备前往某个长者的家,帮忙采摘水果。但问题是,他甚至不知道那位长者的具体身份,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到他的家。
这种陌生感和无助感让死神感到焦虑。他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处境:“采摘水果?一个黑树林的幻境竟然让我参与这种琐碎的事情?不对,这里面一定隐藏着更深的意义。也许,这一切只是在干扰我的判断,阻止我继续探究真相。”
他的思绪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一切可能的线索。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从外表看,这座屋子比其他的更为完整、规整。他隐约记得,那位自称“母亲”的女人住在那里。“如果这个幻境真的在利用郑天翔的记忆,那么她的身份或许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死神在心中暗暗思索,试图找出可能的突破点。
死神缓缓向茅草屋靠近,脚步异常轻盈,尽量避免发出声响。他的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幻觉,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那个称他为“儿子”的女人,只是幻境编织出的伪装罢了,而他的真正母亲早已不在人世。他明白,保持对幻境的清醒认知,是生存并找到逃脱之道的唯一方法。
轻轻推开门,茅草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屋子里光线昏暗,陈设简陋:几张木凳、一张粗糙的木桌,角落里放着几个破旧的陶罐,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烟火混杂的气息。尽管一切看似普通,但死神的目光却被屋子正中央的一幕牢牢吸引。
那位“母亲”正跪在地上,面对着一个小型的塑像进行跪拜。塑像的轮廓模糊不清,看不出是人形还是兽形,但它散发出一股古老而诡异的气息。死神无法确定,这究竟是某种神灵的象征,还是幻境为了迷惑他精心制造的产物。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目光始终锁定在女人和塑像之间。她的动作缓慢而有节奏,每一次磕头都显得庄重而虔诚。死神看着这一幕,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记忆中的某些场景:他的第一个契约者曾经也参与过类似的祭拜仪式,只不过那时人们祭拜的是山神、海神、或某些未知的自然力量。眼前这一幕,仿佛与那些记忆重叠在了一起,但塑像的神秘让他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什么存在。
他缓缓踏出一步,木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吱”响声。女人似乎听到了声音,身体微微一顿,接着,她缓缓转过身来,与死神的目光直接相遇。
“儿子,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去刘爷爷家帮忙摘果子吗?昨天你不是还满心欢喜地答应他了吗?今天怎么突然变卦了?”女人的声音平静而温柔,带着一丝责备,却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感觉。她的神情自然得让人挑不出任何破绽,但这种从容却让死神的内心警铃大作。
死神的目光迅速扫过她的表情,思绪飞快转动:“她的态度……太自然了,”他在心底暗暗分析,“这种自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幻象能够做到的。她似乎完全预料到了我的行为,甚至有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感。难道她不仅仅是幻境的一部分,甚至是这片幻境的操控者?”
还没等死神开口,女人继续说道:“记住,与人的约定是要遵守的。除非真的有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否则人们会觉得你不可靠。昨天你答应得那么痛快,今天却突然不去了,这可不像你啊。”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教诲的严肃,却依旧保持着一种柔和的母亲式关怀。
死神强压下内心的不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而自然。他犹豫了一瞬,最终开口道:“妈,妈妈……”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竟带着一种久违的羞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说过“妈妈”这个词了,这种久违的称呼让他的语调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生疏与不安。
“其实我是忘路了,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前进。你能告诉我刘爷爷家怎么走吗?”死神低声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他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怀疑,但此刻,他迫切需要一点指引,否则便无法继续这场“游戏”。
经过这一连串的对话和观察,死神更加确定自己处于一个被操控的幻境中。他能够在洗脸后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动作有着某种特殊的触发作用,让他暂时逃脱了操控者的影响。他开始怀疑,控制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应该非常了解他的过去,也许这个操纵者与他年龄相仿,如果操纵者来自冥界,死神能够说出几个可疑人物,但操纵者不来自冥界,那么会是谁呢?女人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即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怎么又忘了?刘爷爷可是特意请你帮忙的,你这样总是记不住,怎么让别人相信你呢?”
她伸出手,轻轻落在死神的肩膀上,将他温柔地转向屋外的方向:“你出门后,看到河岸。从河岸走右边的小路,再走一段,到了第二个岔路口再向左转……”
死神感到她的手轻触肩膀,那股温暖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这种温度对他来说极为陌生,常年身处阴冷的冥界,任何来自生者世界的温暖都显得如梦似幻。瞬间,一阵不明的波动在心头荡漾,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那位“母亲”。
她的眼神柔和,却又带着一种深沉的洞察力。她的嘴唇微微动着,不断重复着指路的细节,仿佛是在尽力帮助他,但她的面容却始终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神秘感。这种神秘感让死神的心中升起了更多疑问:她的指引如此清晰,甚至过于具体,这一切究竟是她为了帮助他,还是为了让他更加深陷幻境?
“……现在应该明白怎么走了吧?记得了吗?”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尖锐,锐利的目光如同利刃,直直刺向死神的双眼。她似乎并不只是要确认路线,更是在质疑他是否真的听懂,甚至在试探他的每一分反应。
死神的心跳突然加速,他虽然根本没有完全记清楚那些路线,但他还是机械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颤抖:“嗯,妈妈,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他低下头,避免与她的目光对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些生疏与不安。
他迅速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茅草屋。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死神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她到底是不是幻境的一部分?那么这些细节——这些他原本不曾留意的细节,为什么这么精确?她真的在帮助他,还是在让他更深地陷入幻境的泥潭?
河岸的景色如画,清澈的河水在阳光下闪烁,树影斑驳洒在水面,景象宁静而美丽。然而,死神的内心却依旧难以平静,思绪如乱麻般纠缠。他不再关注这些美景,心中充满了混乱和警觉。
“她的态度太真实了……”死神低声喃喃,语气中充满警觉,“即使是幻境,为什么她的神情、语气、甚至触觉都如此真实?这不仅是一个幻境,她似乎……试图重塑我的情感,操控我的判断。”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河面,倒映中的自己是一张陌生的、凡人的面容。那张熟悉的死神模样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破旧衣衫的普通形象,仿佛他从未是那个冥界的存在。这个模样与周围的村庄环境不符,却又无缝地融入其中。死神心中的疑虑更加深重:“这片幻境究竟是如何知道我的记忆?为什么它能如此精确地复刻这些场景?难道这不仅仅是我的记忆?”
当死神迈向河边时,背后轻轻传来木门关闭的声音。他转过头,看见“母亲”站在茅草屋门前,面带微笑,目送他离去。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像是在看着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期许他找到前进的道路。
这一刻,死神心中涌上一丝错觉——仿佛他真的是她的孩子,这片村庄正是他未曾见过的家园。然而,理智随即重新占据主导,错觉被狠狠击碎。他迅速扭过头,内心警告:“不,我不能被这种幻觉牵制。她不是我的母亲,这一切不过是黑树林的陷阱。”
逃离了茅草屋的范围,死神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记忆中的指引依稀模糊,但他依然记得“向右转”。于是,他选择了这个方向,迈向未知。
一路上,他不断回想起茅草屋里的情景。那位“母亲”的每一个细节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带着一种超越记忆的真实感。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从郑天翔的记忆中精确复刻出来,但又多了一种令他无法忽视的“温度”。
“为什么这一切如此真实?”死神在心中质问自己,“一个幻境,为什么会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情感?这种关怀……仿佛它在故意让我动摇。”
他的脚步渐渐放缓,目光投向身后的路。远处的茅草屋已经被茂密的树林遮掩,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窒息的沉默,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胸口像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无法呼吸。
“我为什么还没有看到郑天翔和郑婉云?”死神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自从进入这个幻境后,他还没有见到那对姐弟。“黑树林究竟将我们分开到哪里?或者说,它将我们困在了不同的幻境里?”这一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更加不安。
他的握紧拳头,指节泛白,目光闪烁着焦虑:“如果郑天翔和郑婉云也被困在其他幻境中……那他们会看到什么?黑树林又会如何利用他们的弱点迷惑他们?他们又能像我一样保持清醒吗?”
死神突然停下脚步,内心的混乱让他几乎忘记了郑天翔母亲的指引,除了向右走,其他的记忆一片模糊。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逼迫着前行。他空洞的眼神定在前方,脑中充满了渴望:想要闭上眼睛,逃避这一切的冲动——但他知道,逃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恐惧悄然涌上心头,这种恐惧来自于无数的未知:他不知道郑天翔和郑婉云的下落,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他们,也不清楚这个幻境背后的操控者究竟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能从这里逃脱。每次他试图回想郑天翔母亲所给的路线,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母亲温柔的轮廓,而不是任何具体的地图。
死神被无力感彻底压垮,他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面容扭曲,极度的无助让他几乎要放声痛哭。泪水在眼中打转,最终不自觉地溢出。他努力将它们吸回,内心的绝望让他无能为力。低下头,闭上双眼,他仿佛在沉思,也仿佛在默默祈求着,希望有人能指引他走出这片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