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到了星期五下午没课我就缠着谭清清陪我去买拉丁舞服和鞋子。来这个边这么久除了超市菜市场什么的我还是不太敢自己逛街，而且今天要买的东西还不太好找。

不过一切还算顺利，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卖拉丁舞用品的商店。店里的舞蹈用品琳琅满目。我挑了半天，最后买了一件后面V字露着后背的黑色紧身衣，斜边黑色鱼尾拉丁短裙，黑色的拉丁高跟鞋。

“你这是一身黑呀。”谭清清说。

“我有强迫症。”我一边付钱一边说。

“啥强迫症呀，你那就是倔！总是认死理。”谭清清一边笑着拍着我的背一边说。

“你给我一边去！”我收好东西，“走吧，我们回去，晚上还上课呢！”

“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让你去上课。”谭清清摇头晃脑地说。

晚上我来到拉丁舞教室，时间还早，还没有人来。我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站在空旷的教室中间，面对着整面墙的镜子亭亭而立。

黑色选得没错，我自言自语。不但显得皮肤白还显得人很瘦。我本来就很瘦。

我记得小学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很胖。有一次上自习的时候邻班的总爱穿着花裙子的班主任来跟我们班的班主任聊天。

我的同桌跟前桌偷偷讲话。同桌说要拿个东西给我们看，于是我歪过头看她准备掏什么东西出来。

这时讲台上的花裙子忽然说，“那个讲话的人站起来！”

我同桌傻眼了，慢慢地站起来。花裙子说，“不是你。”

我的前桌一听，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花裙子很不耐烦，“不是你，你后面那个挺胖的女生。”班上有人开始偷偷地笑起来。

我一愣，明明我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我还是默默站了起来，当时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叫我罚站就算了，为什么要强调我胖！

花裙子见我站起来，转头跟我们班主任窃窃私语，但是声音连我这个坐在后排的人都能听见，“她就是想给自己个台阶下，你看我叫她这么半天都不起来。”

我拼命眨眼才把眼泪憋回去，心里真的很愤怒！我捏紧了手，一改往日罚站就低眉顺眼的姿态，倔强地挺胸仰起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扫了一眼花裙子，然后就一直盯着天花板看。

花裙子显然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对他的学生，震惊地看了我一眼，以更小的声音跟班主任说起话来。

那天她愤愤走了之后我也没受什么惩罚，只是从此以后花裙子在学校里看见我时就当没看见而已，我也是如此。

这件事这些年一直清晰地刻在我脑中，从那以后我就较劲似的想让自己瘦下来，初中，高中，大学…一直到现在。

正当我沉浸在这些回忆里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来了。她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我犹豫了一下，默默站到了后面。

她们之中时不时有人回过头好奇地看我，我只能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上课的时候艾琳老师表情依旧很严肃，但是令我放心的是这个基础班的学生跟我之前看的专业班的差得还是有一定距离，我不用担心跟不上了。

拉丁舞真的是一种美妙的舞蹈，在跳的时候举手投足之间不知不觉就感到身上产生一种优雅的气息。这种气息会顺着胳膊一直滑到指尖，顺着大腿一直滑到尖尖的鞋跟。

我不禁抿嘴轻轻笑起来，我喜欢这个舞蹈！

来了几个星期之后我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紧张。每次跳舞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个轻盈的小鹿。特别是有几个连续旋转的动作，转的时候感到自己整个身体都灵动起来。

哇！又到了这个动作！

我刚转第一圈面向后门口的时候突然呆住了，是夏云非！他正靠着门边笑着看我。

有那么几秒钟我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当我反应过来时大家都转完了。我赶紧接着下一个动作，好狼狈。

艾琳老师看着我这边皱了皱眉头，继续面无表情地上课。

离下课还有十多分钟，但是我感觉每一秒都如芒在背，手脚都僵硬起来。

好不容易下课了，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跟他说句话。早已经有人捷足先登，过去跟他打招呼。

我就是在这么犹豫中一次次把机会丢了！我暗暗骂自己，无奈去换衣服。

等我出来时，发现他在跟艾琳老师说话。唉，我更插不上嘴了。算了，走吧。

不过这时艾琳老师转头看了我一眼，跟他道了句别就走了。我没想到艾琳老师会离开这么快，我马上就走出这个教室了，要不要跟他说句话？我又开始不争气地犹豫。

“小雪。”夏云非在后面轻轻叫着我的名字。

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在转过身的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表情。

我终于可以跟他说话了！

“夏教授。”我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你在这里上课？”

“嗯。”我刚想说“您”忽然想起他之前说的话，“你来这里有事？”

他点点头，“你喜欢跳拉丁舞？我看你刚才跳的时候总是在笑。”

我感到脸一阵发烫，刚才笑的时候不会像个白痴吧。

他似乎知道我说不出什么，看了看外面说，“下雨了，你带伞了么？”

“啊？没…”我才注意到外面早已经开始下雨。

“一起走吧，我有伞。”

外面很冷，但是我从没感到下雨的夜晚有这么美，连路灯都格外朦胧。

他撑着伞走在我旁边，大部分伞都遮在了我的头顶。

我小声说，“夏教授，你把伞移过去一点吧，你那边都淋湿了。”

“没关系，我的衣服挺厚的。”

我真的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

走到图书馆，这是一个热闹的所在。整个楼灯火通明，大门口人进进出出。这时夏云非的电话响了。

“您好…南姐？你在哪…我就在图书馆门口。”

他左右望了一下，目光停在马路对面。一辆车上走下来一个女人，撑开伞向我们走来。 

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跟秦至清在一起的南姐。她总是化着精致的妆，整个人透着精明干练的气质。

“这么晚还在学校？”南姐向我点点头，笑着跟夏云非说。

“正准备回去。”夏云非礼貌地微笑着。 

我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是我这么多年来不爱跟别人说话养成的习惯，喜欢分析别人的表情。

他此刻礼节性的笑跟刚才在教室看我跳舞时的笑不一样，刚才我感觉到连他的眼睛里都充满了笑意。

虽然这些都是我凭感觉的猜想，但是现在我的思想都促使我去相信这种感觉。

“南姐，谢谢你那个朋友帮我调了课程表。正好最近我有些事，有的时候不方便。”

“没事，以后再想改直接找他就行了。”南姐用她那染着鲜红的指甲油的手里轻巧地从包里抽出两张票拍在夏云非手上，“明天晚上有个慈善拍卖晚会，我朋友组织的，我也有份。去给我们捧捧场。”

说着她笑着转向我，“小雪你也去看看呗。”

“我？”我连连摇头，他们圈子里的事情根本不适合我这种人参加。

“没关系，小夏可以带你去。”南姐笑着转向夏云非，“没问题吧？”

“算了，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弱弱地拒绝，但心里却有一丝细细的期望。

果然夏云非说，“那就去看看吧，我跟你一起去。”

我心里那缕小小的期望变成了一种喜忧参半的感觉。喜的是我又可以跟夏云非在一起了，忧的是我从来没去过这种场合，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洋相。

“秦至清那家伙呢？”夏云非问。

我心里一沉，不会他也去吧。

“被你们大哥派出去办事去了。”南姐摆摆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我们走吧。”夏云非说。

走了几步，他忽然问我，“你有礼服吗？”

礼服？我只有小学时候参加表演是穿过那种像过家家一样看起来可爱但是幼稚的礼服。听他刚才这种波澜不惊的语气仿佛礼服在他们的生活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东西。

“没…”我开始有点后悔答应这件事了。

“哦…”夏云非想了一下，“要不明晚去之前我带你挑件礼服？”

他说的这种礼服应该不便宜吧，我哪有钱买礼服！我爸妈虽然不希望我来这边打工挣学费，每个月给我的钱略有结余，但是肯定也买不起礼服啊。

我彻底后悔答应这件事了。

夏云非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说，“我认识一家制衣店老板，他家专门订做礼服。我们家基本上都在他家定制礼服。前一阵我妹妹在这家做了一件，一直都没时间拿。她身材和你差不多，可以先拿来穿一下。”

“不行！”我坚决拒绝，“女孩子肯定不喜欢别人穿她的衣服”

夏云非笑着拉着我的衣袖把我拉向旁边，避免我下一脚踏进一个水坑里，“没关系，她的礼服多的是，这么久不拿估计早就忘了。”

他见我仍然不太愿意接着补充道，“我会提前跟她说的，她这个人从来不计较这些。”

我心里稍稍安定，明天晚上就是晚会，貌似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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